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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分玉脚步一滞，回头道：“是。”
红衣老妪仍闭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缓缓道：“来的是哪一路人马？竟然能逼你拔剑？”
方分玉道：“看起来是青奴山的人，他们腰间都系着青绦。”
红衣老妪将眼睛撑开两条缝，道：“不会，那帮孙子没这么大的本事。”
方分玉垂手而立，也不多说，只点了点头。
红衣老妪缓缓将眼睛合上不再说话。方分玉向她拱手施了一礼，抬头瞟了一眼时久久，将车门关上。随后马车边动了起来，众人向前赶路。
时久久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背后的车窗暗淡了许多，仿佛透进来的光线也是灰色的。她背靠着车板，头莫名地沉重，耷拉在颈子上抬不起来。方才对方分玉说他将敌人赶走的话，只是一种自知无稽的客套。她还没有天真到真的以为方分玉只是三拳两脚将敌人打得屁滚尿流地逃了。
外面打斗之时的兵刃铿锵之音，就意味着鲜血淋漓和生命陨灭。时久久并不害怕也未感伤，死亡她见得多了，这世上也没有那么多好到绝对不该横死之人。既然执刃相搏，就该有赔上性命的觉悟。靠取他人性命糊口亦或是当作一种使命的人，也没有必要微他们的死亡而感怀落泪。
方分玉毫发无伤是一件只得庆幸的事。时久久看到他安然无恙地出现，心里十分喜悦，甚至有些感激。毕竟她今晚还是可以返回城里去的。只是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有些哀伤，精神也跟着萎靡。
命运对某些人特别斤斤计较，你得到了什么总归是要还回去的，甚至有时还要收些利息。
时久久耷拉着脑袋，默默地往前挪了挪屁股，后背离开车板些距离。万一再有箭射进来呢？
马车一路疾驰，时久久坐在里面也能感觉到车走得很快，但并不颠簸。红衣老妪始终闭着双眼，面无表情，身子随着马车微微摇晃。时久久偶尔瞥她一眼，看样子像是睡着了，但时久久清楚她一定是醒着的。身边两个孩子也一直很安静，坐着一动不动，不仅未发一言，甚至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过。在时久久的余光中，两个孩子始终面对前方，静止如塑像。
或许是精神太过紧张，时久久觉得半边身子已经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方分玉拉开车门，轻声道：“到了。”
红衣老妪睁开眼睛，拄着拐杖缓缓起身。方分玉探进身子，双手搀扶着她下了马车。时久久站起身准备出去，突然想起身后还有两个孩子，不知是否应该让她们先下车，一时踌躇不前。
方分玉将红衣老妪扶下车，朝时久久招了招手，时久久心想不要多事为好，便拎着裙襟朝车门走去，矮身钻出了马车。外面天色已黑，月亮挂在天边朦胧灰白。面前是左右两道陡峭山壁，石头光秃嶙峋，耸入天际。
方分玉将手伸过来，时久久一手扶着他的胳膊，一手敛着裙裾从车上跳下。转过马车望去，两侧山壁向前延伸在不远处汇集，形成了一个喇叭口，们就停在入口附近。两道山壁继续向远处延伸，夹着一条狭窄通道，如同山裂形成的峡谷，漆黑不知有多深。
通道入口处刚好有一辆马车宽，但不知继续深入会否变得狭窄将马车卡住。而方分玉等人似乎也没有继续驾车前行的意思。
红衣老妪拄着拐杖缓步来到马车前，方分玉和两个小姑娘在她身后跟着。夜风从背后吹来，吹动众人发丝和衣襟，通过前面狭长的石壁间隙发出尖啸呜咽之声，好像裹挟着万千鬼怪悲鸣着从岩缝中蜂拥而过。
时久久抬手将在风中乱舞的发丝别到耳后，望着前面漆黑的山壁裂缝心中升起恐惧，暗道：“不会是要往里面走吧？”
方分玉转头对红衣老妪道：“苏姐姐，前面我就不能相送了，你和素心、妙心一路多多保重！”
红衣老妪轻声“嗯”了一下，依然望着前方那道漆黑狭长的峡谷。她放开方分玉的搀扶，拄着拐杖一步步往前走去。两个白裙小姑娘，也不用他人吩咐，肩并肩一起跟在老妪的身后，一起往那峡谷走去。
时久久暗中长出了一口气，转头去看方分玉，见他立在原地，衣襟猎猎发丝飞扬，目不转睛地目送着三人离去的背影。
红衣老妪走出十来步，突然停下脚步，她身后的两个小姑娘也立即停了下来。老妪转回身，看了看方分玉，面上神情并无甚变化，依旧有些阴沉，幽幽道：“等你死了，记得托人将剑带给我。”
时久久闻言有些诧异，且不说红衣老妪之言十分晦气无礼，只说她一把年纪行将就木的身子骨，怎么可能熬到方分玉这样的年轻人？等他死的时候，您老人家怕是都化成土了。
方分玉却不以为忤，也没有丝毫的惊讶，拱手长揖道：“是！到时一定将剑送到！”
红衣老妪微微颔首，回身之时朝时久久瞥了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时久久下意思地低头回避。红衣老妪面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转过身一步步朝着峡谷走去。
直到三个人进入峡谷，方分玉才收回目光，转头对时久久道：“我们也赶快回去吧！路上耽搁了时间，想赶在城门落锁前进城要快马加鞭才行！”
时久久抬头看了看已经黑透的天空，道：“现在已经申时二刻了，酉时一过就要关城门了。这一路少说也得十几里路吧，就算我们现在立即启程回去也不可能赶得及了！”
方分玉也抬头看了看天，微一思量，对时久久道：“赶得及！我答应过你关城门前送你回去，就一定在关城门前让你进城。”
说着走到马车前解开套车的绳索，翻身跃上马背，向时久久伸出手，笑道：“上来！”
时久久微张了嘴看了看方分玉又看了看马车，诧异道：“你这是......不要马车了？” 白骨夜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