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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溪亭看了看远去的火把光亮，转头对时久久道：“久久姑娘受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在下改日再来赔罪！”
时久久微微一笑，也对他拱了拱手。
叶溪亭转身朝公堂方向走去。
天上新月初明，淡淡月色如笼在一层纱雾之中，朦胧昏晦。天幕有些阴沉，繁星不见，天光暗淡下，地上的影子也模糊了许多。
叶溪亭的背影越来越远，时久久忽然想起什么，朝他喊道：“师爷！师爷！”边喊边追上前去。
叶溪亭听到背后喊声便停住脚步，转身见时久久追了上来，疑道：“久久姑娘还有何事？”
时久久被这样一问，话到嘴边却突然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只微张了嘴，目光在叶溪亭脸上转了几转，也未说出话来。
叶溪亭见她欲言又止，愈发疑惑，道：“有何难言之处吗？”
时久久蹙眉道：“并非是有什么难以开口，只是......只是怕说出来师爷不信。”
“哦？”叶溪亭看着时久久的神色，心说恐怕还是件要紧事，沉吟道：“久久姑娘只管说便是。一来在下十分相信姑娘，不管姑娘所说之事有多么难以置信，在下都愿意相信，二来即便在下不能依姑娘的意思行事，但也会认真权衡考量的。”
时久久安心一笑，叶溪亭总是能猜到别人心中的顾虑，给一个恰到好处的解答，她望着叶溪亭微微点了点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发现，我只是觉得赵新梅对于她爹娘之死很难过，是发自真心的悲伤难过。”
叶溪亭有些疑惑，这个说法确实让人意外。此前他对赵家命案的推断是赵新梅因弟弟之死，受到父母的责怪，自幼遭受虐待，长大成人之后，终于忍无可忍或是起了报复之念，将赵氏夫妇杀死，并沉尸于河。
可如果按照时久久所说，赵新梅对于爹娘之死异常悲伤难过，这便于她亲手弑父杀母有些矛盾。若她会对赵氏夫妇之死伤心难过，那么她还会亲手杀死自己的爹娘吗？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会否与她假扮赵新竹有关？
“师爷！”时久久见叶溪亭蹙着眉头沉思，唤道：“师爷，你可是觉得这与赵新梅认罪自首有些矛盾？”
“是！”叶溪亭坦言道：“着确实有些矛盾。若她那么悲伤，证明她并不愿意爹娘死去，但她又对杀死赵氏夫妇之罪供认不讳，这确实有些不能理解。不过，人心复杂多变，情感之事最是难以常理推断，或许这其中尚有什么隐情，审案之时我会提醒大人多加留心。多谢久久姑娘！”
时久久垂目一笑，道：“我只是将所知之事告知师爷，若对审案有所助益，也不枉我道监牢走一遭。”
两人拱手道别，时久久立在原地，望着叶溪亭远去的背影，想到那在公堂之上的女子，心中莫名有些怅惘。一丝凉意落在眉间，时久久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睁大眼睛，天空正落下细碎的雪花，在沉沉夜幕下笔直地坠向地面。
下雪了！
叶溪亭离开时久久后，快步往前院府衙公堂走去。他来到衙门时，里面已经升堂，便从后面绕进大堂。
刘瑾怀官服官帽端坐在大堂之上。三班衙役列立两旁，手执水火棍威严肃穆。大堂里一人多高的几根灯柱上都燃起烛火，白色灯笼照的堂内亮如白昼。
叶溪亭悄然绕过两旁肃静执牌，坐到书吏的位置上。
刘瑾怀余光瞟见他进来，面上未动声色，心里却稍安了些。待叶溪亭坐定，便朝他投去探寻的目光。
两人四目相对，叶溪亭摇了摇头。刘瑾怀微微蹙眉，看来时久久那边也不知赵新梅为何突然认罪。
赵新梅跪伏在堂下，身上还穿着赵新竹的衣裳，只是发髻散了下来，在脑后松松地用布带系着。单薄的身子伏在地上微微颤抖，从叶溪亭坐得地方能看到他埋在双臂见的脸，她紧闭着双眼，神情平静中透着几分哀伤，薄唇紧抿，嘴角微微下沉。她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紧闭的双眼也遮住了目光，但脸上每一寸肌肤都显露着哀伤。
叶溪亭垂下双眸，他此时愈发相信时久久是对的，赵新梅的确是发自内心的伤心难过。他本以为会在一个认罪的犯人脸上看到绝望与哀求，或者是不悔的决绝，可却真的不曾想到会看到哀伤的神情。这到底所为何故呢？
刘瑾怀轻拍惊堂木，“啪”的一声脆响，堂下跪伏于地的女子微微颤动了一下肩膀。刘瑾怀垂目望着她，道：“你既说你愿意认罪，便将所犯之罪如实招来！”
赵新梅依然伏在地上，头埋在双臂间，道：“小女子杀死了爹娘......抛尸城外河中。小女子罪大恶极，请大人判我死罪！”
公堂里明烛高烧，烛火在白色灯笼里微微摇曳，投在地上的烛影也随之颤动，烛花“噼叭”一声爆响，随后一串“滋滋”的烛油燃烧之声。刘瑾怀的侧颜上烛光流转，火影落入他眼中形成一片暗影，他沉声道：“你为何要杀害你的生身父母？”
“爹娘待我不好。”赵新梅头埋得更低，道：“小女子的弟弟年幼夭折，在城外河中溺水而亡，爹娘责怪小女子照护不周，才致使弟弟溺亡，将小女子视若仇敌，动辄打骂。这些年来爹娘伤心过度，忆子成狂，对小女子的虐待尤甚当初！”说着赵新梅挽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伤痕，道：“这些便是爹娘打的，身上还有许多伤痕。这十几年来，爹娘时常虐打小女子，只要他们想起弟弟便会悲痛难当，便打我出气！从弟弟死的那一日，我们父女母女的情分便断了，小女子实在不堪忍受他们的虐待，便......便下了杀手。”
赵新梅这番说法倒与他们之前推断的相同，刘瑾怀转头去看叶溪亭，后者朝他点了点头，但神情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刘瑾怀注意到，却也无法询问，只好先放在心里，对赵新梅沉声道：“你说你杀害了赵氏夫妇，且将杀人抛尸的过程细细讲来。” 白骨夜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