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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三刻,刘亦简、刘兰心和管家刘福带着几名仆人来到后院岳临安的灵堂。叶溪亭和时久久也赶来,远远看到人群中站着一位穿袈裟的和尚。
仆人们手执灯笼,灵堂里也燃着蜡烛。叶溪亭和时久久走进灵堂,与刘亦简和刘兰心打了招呼。
刘兰心看见时久久身上披着玄色的厚裘披风有些大得不合体,道:“这披风是叶公子的吧?”
时久久一笑,道:“是,叶公子知我畏寒,担心夜风,侵体非要将披风给我。”
刘兰心垂眸弯了弯嘴角,道:“叶公子真是体贴之人。”
刘亦简对二人道:“这位是慧明大师,得道高僧。今晚临安头七,我特地请他来为临安念经超度。”
惠明和尚身高七尺有余,十分健硕。三十岁出头,额宽圆脸,皮肤黝黑,一双虎目有神,直鼻阔口,太阳穴微微凸起,观之甚觉威严。
叶溪亭和时久久对和尚见礼,慧明和尚也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有礼!”
时久久偷眼看和尚,心道:“半夜嫁鬼的主意就是他出给刘兰心的!看起来倒像是个武僧呢!”
众人分别给岳临安上了香,刘亦简让仆人抬来事先准备好的香案和蒲团,放在灵堂前。香案上摆着各种供品,慧明和尚面朝西天,在蒲团上打坐,双目紧闭,手捻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忽然一阵风吹来,灵堂外白绫飘动,灵堂内烛火忽明忽暗。几名仆人手里的灯笼也被风压得暗了几暗险些熄灭。一时间,光影晃动,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
慧明和尚眼皮撑开一条缝,瞄了一眼灵堂里的棺材,见并没有异动,便合上眼睛继续念经。
仆人们有些惊恐地聚在一处四下张望,刘亦简也回头看了看灵堂之内,将女儿拉到自己身旁。风转瞬而过,烛火都只晃了晃,火焰挨过了风压竖立起来,平静地燃烧着。灵堂内弥漫着烧纸和蜡油味,明明开着窗门,风通堂而过却依然吹不散这种味道。
夜色浓黑,天上月亮蒙了一层薄薄的雾影,周围泛着朦胧光晕,稀疏的星子被云遮掩,夜空沉沉,夜风阴寒。
惠明和尚念罢经,站起身来到香案后,拿起一叠烧纸放在蜡烛上点燃,就在此时又一阵风吹来,那蜡烛上的火苗被风吹得歪倒,离开了黄纸。慧明和尚皱了皱眉,将黄纸送到火焰前,风停歇下来,蜡烛火焰“突”地立起。
众人都歪着头,盯着那蜡烛和和尚手里的黄纸,看到两次都没点燃,都不禁咧了咧嘴,心里泛起嘀咕。
慧明和尚脸色微沉,将黄纸再次移到火焰上,火蛇迅速窜上了纸缘,眨眼便腾起一寸来高。
时久久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埋怨道:“岳临安你也不行呀!”
慧明和尚将燃烧的黄纸准备扔进香炉里,就在此时,一阵狂风不知从何而起,呜咽低啸着席卷过来,将刚刚烧着的黄纸连同香案上的蜡烛一起吹灭。香炉里的黄纸被风卷到了天上,打了几个旋,飘飘摇摇地落下来,恰好落在慧明和尚的大光头上。
时久久偷眼去看灵堂,悄悄地竖起拇指。
慧明一把抓下头上的黄纸,被烧焦的部分在他手中碎成了飞灰随风而去。慧明眼下的肉颤了几颤,用力将黄纸摔进香炉。又合上眼睛,捻动佛珠,念起了经文。
时久久在叶溪亭身后用很小但足以让其他人听到的声音说道:“这风刮的真邪性,是不是岳临安回来了?”
几个仆人一听迅速往一处挤了挤,惊恐地四下张望,刘兰心朝叶溪亭和时久久看了一眼,白纸灯笼透出的光映在她脸上,显得有些白惨惨的。
惠明和尚念了几句经,然后拿起桌上的火折子将蜡烛重新点燃。又抽出几张黄纸在烛火上引燃,丢进香炉里。这一次,没有鬼祟的邪风来袭,黄纸在香炉里平静地燃烧,眨眼间已烧成了一团火球,一条火舌向上窜起寸来高。
“适才邪风作祟乃是死者亡灵归来,”慧明和尚见风已息一切如常,放下心来吹嘘道:“死者横死异乡,死前也有心愿未了,是以心有不甘前来作祟。方才贫僧念经以大乘佛法为其超度,死者魂魄已得解脱!众位施主请安心。”
时久久翻了个白眼,心道:“骗我不知道三藏法师啊?还大乘佛法呢!”
刘亦简和刘兰心双手合十向慧明道谢。
叶溪亭走上前去,向刘家父女道:“庄主、大小姐,叶某有个不情之请。”
刘亦简道:“有何要求公子只管讲。”
叶溪亭道:“我与临安当年未觉书院一别,约定他年再见携手览尽天下苍山云海,当时临安将一家传玉佩赠与在下,以鉴此约。玉佩在下一直放在身边,这次前来本想将玉佩归还,却不曾想无缘与友人相见。”叶溪亭从怀里掏出一枚红枣大小的玉坠子,捧在掌心之中,神色凄然地望着,夜色漆黑也看不出玉佩模样,道:“在下想将此玉佩放入棺中,它本是岳家传家之物,理应随他一起入土。”
岳临安明日一早下葬,棺材尚未封钉,是以打开棺盖放点东西进去并非难事。刘亦简看了看慧明和尚,慧明点了点头。刘亦简道:“难为你二人由此深情厚谊,既然如此,就请叶公子将玉佩放进去吧!”说完对一旁的几个仆人招了招手,让他们去将棺材盖推开。
叶溪亭道:“不必麻烦贵仆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我还想和临安说几句话。”
刘亦简点了点头,挥手让仆人们退开。
叶溪亭将玉佩握紧,大步朝灵堂走去。时久久也跟着叶溪亭往灵堂走去,目光越过叶溪亭的后背落在岳临安的棺材上,心里默默祈祷着一切顺利。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灵堂,叶溪亭站在棺材前,抬手抚摸着棺材盖像抚摸着许久不见得幼弟,时久久越过他来到棺首处,转过身面对灵堂门口,刘亦简正与慧明和尚说着什么,管家刘福站在他身后,刘兰心朝灵堂里望着,几个仆人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瑟缩着挤在一起,低声聊着闲话。
叶溪亭手搭上棺材盖的边缘,下午他曾推过一次,并不费力,随着棺材盖被推开,里面岳临安的尸体猛地坐了起来! 白骨夜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