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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纸灯笼透出的白光照在赵新梅脸上,衬得那张脸面无血色。她睁大眼睛望着前方,眼神十分惊惧。
刘瑾怀和叶溪亭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不解。
赵新梅道:“那晚我将我娘的尸体运出城,在河边凿开了一个冰窟窿,将尸体扔进了河里。然后又推着车回了家,再将我爹的尸体也搬上车,顺便将砸晕他们的石头和祭祀剩下的纸钱和供果一起带上。”
刘瑾怀道:“你带纸钱供果做什么?”
赵新梅看了他一眼,道:“我,我想祭祀一下河神。当时,我也不知怎么了,就想起弟弟被河神带走的情景。我想弟弟被河神带走了,爹娘也送给河神吧,这样或许他们就能团聚。我看到地上放着的纸钱和供果,便一起放上了推车。想用这些祭拜一下,请河神保佑!”
刘瑾怀看看叶溪亭,眼中很是无奈,赵新梅还是坚持认为当年是河神带走了赵新竹。不过也难怪,她小小年纪就经历如此恶变,后来又一直被爹娘仇视虐待,精神有些不正常也是情理之中。
刘瑾怀沉声道:“你继续说吧。”
赵新梅道:“我将爹爹尸体也推到了城外,来到之前凿开的冰窟窿边上,就发现娘的尸体浮了上来,头就搭在冰面上!”说着她惊恐地睁大双眼,仿佛是看到了那恐怖的场景:“娘那张青白色的脸正对着我,虽然她闭着眼睛,可我还是觉得她在盯着我看!若不是她嘴上封了蜡油,她一定会......一定会开口骂我!”
公堂之内的人听到此言,都觉得脊背一阵发寒。
赵新梅神情恍惚,喃喃自语道:“我明明把她沉下去了,她一定是不甘心,她想从水里爬出来找我索命......”
公堂之外,时久久背靠着门板,两手笼在袖子里缩着脖子,一直在偷听里面审案。听到此漆黑杀人夜,僻静荒郊,一具沉尸莫名其妙地浮出水面,青白脸孔对着自己,也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天上的雪越下越大,雪花落在她的鼻尖上,化作沁凉一颗水滴。时久久心道:“或许你娘是觉得河里太冷了!”
刘瑾怀看赵新梅脸色苍白,蹙眉道:“赵新梅,你是否还能继续说下去?”
赵新梅被唤了一声,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继续道:“我想起娘的尸体未绑重物,即便是现在沉下去了,不久也会再浮上来,便将她的尸体从河里拉出来,和爹的尸体绑在一起,然后拴上砸晕他们的石头和纸钱供品一起沉到了河里。”
赵新梅喘了口气,道:“然后我推着车回到城内,也不敢再留那推车,便将它扔进了附近一口水井里。”
刘瑾怀道:“井在何处?”
赵新梅道:“我家往西不到半里,我也不知那街巷唤作何名,只记得水井西北角有两排旧屋,水井附近还有一棵大树。”
刘瑾怀吩咐一声,道:“去查!”
两名衙差躬身揖手,答应一声,立即转身跑了出去。
刘瑾怀转脸对赵新梅,道:“还有一事,你为何要假扮你弟弟赵新竹装神弄鬼?这些年邻里传言赵家闹鬼一事便是你所为吧?”
赵新梅抬起头,道:“是爹娘让我假扮弟弟的。弟弟死了之后,他们一直很伤心。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口里念叨着为何死的是弟弟不是姐姐......有一日,大约是我八岁的时候,他们忽然要我他们忽然要我扮成弟弟。”说着垂下头,脸上露出哀伤的神情,道:“他们要我换上娘给弟弟做的衣裳,把我的头发剪短,束在头顶。那晚他们抱着我哭了很久很久,一直唤着新竹你回来了......”
赵新梅的神情有些颓然,道:“从那以后,爹娘就经常让我晚上扮成弟弟。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他们才会抱着我,对我笑,给我做好吃的......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有了爹娘,虽然他们当我是弟弟,但我,很幸福......”
刘瑾怀心里有些酸楚,冒充别人才能得到自己爹娘的一点疼爱,这一点幸福是有多么令人心酸。
“有时候我也会忍不住想,为何死的是弟弟不是我......”
赵新梅讲述了所有事情,仿佛失去了气力,垂头瘫坐在地上。白色烛光照亮整个公堂,每个人脸上都是冷峻严肃的神情。刘瑾怀望着堂前的赵新梅心中五味杂陈。
叶溪亭起身来到堂下,手里捧着记录的口供,看向刘瑾怀。刘瑾怀朝他点了点头,叶溪亭来到赵新梅身边,俯下身将口供递到她面前,轻声道:“可认得字吗?这里时你方才的口供,你仔细看过,若没有问题便签字画押。”
赵新梅抬眼扫了扫叶溪亭手里的口供,一张白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楷,她抬手接过口供,在一旁的砚台里沾了沾墨汁,将手印按了上去。
时久久靠在门板上,轻轻叹了口气,仰头望着沉沉的夜幕,直直坠落的雪花落在她头顶和肩膀,落进衣领上的白色风毛里消失不见。
终于......结案了!
翌日清晨,陆令伯来到府衙。这些日子他四处打听那个到赵家讨过水喝得胡人。有人见过他的行踪,陆令伯便一路跟着消息追了去,这几日都没有回家。昨日夜里方至家中,今儿一早便赶到衙门来禀报。
陆令伯进了衙门,衙差们都还未到,他转到府衙后院,拦住一个仆人,问道:“大人可起身了?”
仆人认得陆令伯是衙门里的捕头,恭敬地揖道:“大人已经起了,眼下正在书房里。”
陆令伯道了谢,快步往书房走去。
昨夜下了雪,今早阳光十分明媚,树枝上堆满了洁白的新雪,在阳光下晶莹灿烂。屋檐上也覆盖了一层薄雪,晴空朗日之下,人间成了一片银色世界。
书房照例开着门窗,窗前一棵大柳树,枝丫伸到窗檐下。春夏之际,便垂下屡屡绿油油的丝绦,随风轻摆,如纱如帘。此时没了柳叶的秃枝,枝条上盖了层薄雪,仿佛是伸进了一条美人的玉臂,冰肌玉骨媚如柳。
一夜无风,那薄雪就松松地在枝条上盖着,也是好看。刘瑾怀刚抬头往外瞧了瞧雪霁初晴的景致,书房外经过一人,身带劲风,将柳枝上的雪震落下来,簌簌地落了一窗台。 白骨夜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