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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溪亭和时久久辞别住持，离开了普觉寺。
案发当日，楚楚并没有到普觉寺上香，那么她身上至少应该有十两碎银，可是尸体上并没有银子，那么银子到哪里去了呢？如果是花掉了，尸体身上并无值钱的东西，如果是存到了银号，尸体身上也找不到凭据。
走在路上，两人猜测着银子的去向，时久久道：“案卷所载，是楚云海与邻人共同找到了尸体，然后将尸体与昏迷的范橙橙一并带回了楚家，会不会是当时楚家发现了尸体身上的银子，一时贪心将银子私留了？”
叶溪亭点头道：“有这个可能，此事还需向楚家询问。”
城边很难找到马车，两人便徒步前行。等到了城中，已离着府衙不远，时久久拉住叶溪亭，摆手道：“没几步路了，我们走走可好？”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沉沉铅云压着城郭，从灰蒙变作了铅黑。雪并未变大，还是细细碎碎地落着，街上行人少了许多。
走在街上，时久久忽然感到十分的悲凉，若此案当真因情而起，两个女子为这份感情付出的一切似乎都十分不值。
或许她二人都曾真心相许，但无论是范橙橙还是楚楚，与谷熙童而言不过是明日黄花，她们与他山盟海誓，抵死缠绵之时，一定想不到今日，她们一人尸骨未寒，一人身陷囹圄，他却已将新欢拥入怀中，对她二人及旧日情谊避之不及。
“尸骨未寒？”叶溪亭在冷风中打了个哆嗦，道：“这种天气尸体厝在义庄肯定早就凉透了！”
时久久翻了个白眼，道：“师爷，我们还是快些走吧，早点回到府衙，不然你我也要凉透了！”
叶溪亭灿然一笑，道：“久久姑娘说的是！”
今日谷熙童所言若是事实，范橙橙便有了足够的杀人动机。这大大加重了范橙橙的嫌疑，若能证明案发之时她并不是发了梦游之症，那么这桩案子几乎可以盖棺定论了。楚楚身上的银子，虽然是个疑点，但仅凭谷熙童一家之言，对案子本身起不到翻天覆地的作用，银子的去向有太多可能性，若果最终也查不出来，那么这个小小的疑点也只能让它随风而去了。
“你说......会是这样吗？”时久久问道。
叶溪亭看了看她，轻轻呼了口气，看着白烟在眼前迅速散去，不由得弯了弯嘴角，道：“你不信。久久姑娘心中尚存疑虑。”
时久久抬头看他，道：“师爷很少问人问题，你都能猜中别人心中所想？还是......”
叶溪亭见她没有把话说完，笑着接道：“还是太过自以为是。嗯......我想应该是后者，自以为是一直是我的问题。”
时久久没有说话，只是凝目望着他温和浅笑的侧脸。叶溪亭说的没错，她对此案心中尚存疑虑，她不信！可她不信什么，在怀疑什么，她都说不清。一切看起来都已如此顺理成章，范橙橙得知楚楚与谷熙童有染，因爱生恨，嫉妒杀人，伪装梦游之症想要获得轻判，一切都看起来如此合情合理。
太过合情合理了！
“你呢？”时久久问道：“你可相信这桩案子就是如此？师爷心中可仍有疑虑？”
叶溪亭转过头，垂下眼睛，目光落在时久久脸上。两人四目相对，时久久只觉得这双笑意温和的眼睛里，有她看不懂的神采，仿佛......仿佛他已知晓了一切。
“有些疑问还有待调查，但，”叶溪亭双眸明亮，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道：“真相总会被找到。”
两人四目相对，时久久有一瞬间的失神，那双眼睛太过明亮，在这阴沉的傍晚竟然也如星辰一般，那眸中闪动的不仅是温和的笑意，还有令人莫名信服的笃定。雪花落在时久久的鼻尖上冰凉沁肤，当雪粒化作水珠，时久久回过神来，笑道：“又自以为是了！”
叶溪亭笑了起来，星眸弯成温柔的弧度。
阴沉天空细碎落雪中，两人相对而立，相视而笑。这一幕，成为两人往后的岁月中，最阳光明媚的回忆。
两人没有会府衙，而是直接去了大牢。
幽暗监牢，在这样的冬夜中更显冰冷阴森。范橙橙靠坐在牢房之中，幽暗烛火只照亮她少半个身子，她的脸完全笼在黑暗之中。见有人走来，身子微微动了动。
“橙橙。”时久久在牢门前蹲下身，范橙橙的脸隐在黑暗中，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缓缓转过头。叶溪亭站在一旁，隐约能看清她的眼睛。
“头上的伤可好些了？”时久久问道。
范橙橙点了点头，小声道：“好些了，多谢！”
时久久道：“今日我们见到了谷熙童。”
时久久的话说得很是平淡，语调平缓而温和，声音也并未因内容而变化，可是范橙橙听到这句话仍是身子猛地一震，脸一旁的叶溪亭都看出她身子在光影之间晃了晃。
叶溪亭看向时久久，从她的侧脸也看出了惊讶的神情。
“你认识他。”时久久说完，心中暗自好笑，自己受了叶溪亭的影响，也学起了他的语气，道：“而且关系非同一般。”
“不！”时久久话音未落，范橙橙便厉声否定道：“我与那人没什么关系！”
时久久蹙眉道：“你不认识他？”
“我......”范橙橙沉吟了一瞬，知道隐瞒是无谓的，他们既然已经见过谷熙童，便知道他们早就相识，咽了咽口水，道：“我认识他。”
时久久道：“楚楚可与他相识？”
范橙橙闻言身子又晃了一晃，她抱着双腿蜷坐着，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用力捏紧了拳头，道：“我......我不知道。”
时久久眉梢微扬，身子稍向后倾了倾，半眇双目望着她半垂的头，道：“你与谷熙童是什么关系？”
范橙橙道：“我与他是去年元宵灯会时在街上偶然遇到的，他帮我拾了帕子，我们于是便说了几句话，只是相识罢了，没有什么关系。”
时久久道：“自那之后，你们可还有相见过？”
范橙橙道：“偶尔......偶尔会在街上遇到。”
时久久道：“并没有特地相约会面？”
范橙橙摇头道：“没有。”
时久久抬起头看向叶溪亭，叶溪亭向她点了点头，时久久道：“可是谷熙童说你们关系匪浅，而且已经私定了终身。” 白骨夜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