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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久久忽然记起一件事，忙放下筷子，打开厨房大门探出头去，抬头往天上一望，明月半悬东天，明亮如玉，漫天星光稀疏，投落满院树影横斜，时辰早已过了酉时。

　　时久久暗道一声：“糟糕！”

　　回身放下筷子，对南央和果儿道：“我想起有件事要办，你们吃吧！不必在此等我，我办完事便回房间。”

　　南央想问她是何事急着要在此时去办，还未来得及开口，时久久已经夺门而出消失在夜色之中。南央回过头，见果儿咬着筷子，望了厨房大门一眼，复又垂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久久一路往前院疾走，昨晚刘瑾怀才说过要罚她每晚到书房站一个时辰，结果今日她便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酉时已过了二刻，不知刘瑾怀是否等在书房，是否已经发怒，或许......或许他自己也将此事抛诸脑后了！时久久在心中暗暗祈祷。

　　刘瑾怀的住处在府衙大堂的正后方，只隔着一进院子。此处是府衙后堂最大的独院，春夏之时绿萝爬会满四周院墙，微风过处绿浪翻滚，而此时之剩了枯黄枝条稀疏地攀附于墙面。

　　院中一排联房，其中一间刘瑾怀指定做了书房。这间房的后窗正对着一片青竹，寒冬之季来到此地，满眼苍白萧索，唯有这一片青色令人稍觉宽慰。

　　时久久忐忑地走进院子，一眼便看到刘瑾怀的书房里透出灯光，心中便是一沉。停住脚步望了望回头路，暗暗犹豫是否要就此回去，待明日刘瑾怀若问起，说忘了便罢！迟来了这么许久，若是刘瑾怀发起怒来，指不定要如何罚她？可若是就这样走了，明日他会不会更加生气？

　　迟到和爽约，哪个更致命？

　　答案不言而喻！时久久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绪，又深吸一口气为自己壮胆，再深吸一口气，冷风进了气管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咳了半晌，直咳得眼泪横流，胸腹生疼，才渐渐平复下来。

　　时久久擦掉眼角的泪水，吸了吸鼻子，朝刘瑾怀的书房走去。

　　书房依旧敞着门窗，油灯罩在琉璃盏下，并不会被风吹得摇晃。暖光盈室，刘瑾怀靠坐在太师椅里，身上披着白狐大氅。雍容的白狐氅铺满枣红色木椅，沿着椅称垂到地上，裹在其中的男子清傲尊贵，手执收卷，神情闲淡。灯光透过琉璃盏映在他的侧颜，刘瑾怀笼在光晕之中，周身似有晶莹涟漪。

　　时久久抬手轻轻叩门，轻声道：“大人，我来了！”

　　刘瑾怀头也未抬，随手翻了一页书，淡淡道：“进来吧！”

　　时久久敛裙襟，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在刘瑾怀对面垂手立好。半晌无声，她偷偷抬眼去看对面，见刘瑾怀面色平静，未有怒容，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复又垂下了头。

　　月明星稀，灯影暖。玉雪寒风，夜转阑。

　　屋中很是安静，灯花轻响，屋外偶有细风履檐之声。刘瑾怀手捧书卷神色安然，时久久垂首立着，两手捏着裙边戏玩。

　　刘瑾怀翻了一页书，并未抬头，却开口道：“范橙橙之案时姑娘可有何想法？”

　　他声音虽轻，但在寂静许久的屋中突然响起，还是惊得时久久打了个颤。她闻声抬起头，见刘瑾怀仍在看书神情无变，一瞬间不禁疑惑方才是否听错，这时刘瑾怀从书里抬眼朝她看来，两人四目相对，时久久才确定方才刘瑾怀的确是向她问话。

　　“范橙橙一案......”时久久沉吟着，心中思索他想要问的是什么：“今日在范家找到了芙蓉阁的胭脂。”

　　刘瑾怀微微颔首，叶溪亭已经告诉过他了。

　　“但这并不能成为证据。”时久久道：“我和师爷到芙蓉阁问过的确没有购主凭记，胭脂亦非独一无二，根本无法查证。”

　　刘瑾怀道：“楚家叔嫂确有可疑，范橙橙亦有杀人动机。但眼下线索虽有，但证据全无。当初案发现场已被破坏，尸体仵作验过，除了头部致命之伤外别无可疑。疑犯在押，却苦无证据，无法定案。如此拖延下去终不是办法，最后要么判范橙橙有罪问斩草草结案，要么就此搁置，封卷判为悬案。”后面的话刘瑾怀像是对时久久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灯影之下，刘瑾怀神情黯然。显然这两种结果皆非他所想见，对于一个不拘政绩官途的皇室贵公子而言，心中那一派清明世界才是他戮力所求的东西。

　　时久久心知此案真凶是谁，可是无奈没有证据。就好像受冻将死之人，眼见面前有避风的屋子却打不开门，真是叫人死也死的不闭眼。时久久咬了咬牙，重重叹一口气。

　　回过神见刘瑾怀颇有些讶异地看着她，不觉脸颊一热，干笑两声，道：“大人，我看这个案子尚有转机。”

　　刘瑾怀眸中讶然之色更浓，道：“时姑娘有何高见？”

　　傍晚叶溪亭回来找他，将白天到楚家查访之事和芙蓉阁之行详细述说了一遍，与他们之前的猜测一致，楚楚尸体上丢失的胭脂盒果然在楚家发现，这证明在楚云海带领众人找到尸体前，楚家叔嫂很有可能已经将见过尸体。可是却无法证明那胭脂就是楚楚身上的，这便是为难之处。

　　两人谈论了许久，也未想出解决的对策，这几乎成了一个死局。叶溪亭临走时说了一句话，“可以问问时久久，或许她会有办法。”

　　刘瑾怀十分诧异，问其缘由，叶溪亭沉思了片刻道：“我也说不清那个姑娘有何特别之处，但是隐隐有种微妙之感，她似乎能想到我们想不到的东西。”

　　叶溪亭一向有令人佩服的直觉，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少年时两人同窗读书，先生就曾言道：“此生，灵觉孰能及尔？”

　　时久久原本只是想宽慰刘瑾怀，是以说此案尚有转机，但不曾想却被误以为她有办法，一时哑然。

　　在刘瑾怀满目期待中，时久久张了张嘴，脑中思绪飞转，忽然一道灵光闪过。 白骨夜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