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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行人熙来攘往，冰魅的美貌引得许多人驻足观看，一些纨绔子弟甚至拦住了雪颜问道：“丑丫头，你这只小狐狸售价几何？”

　　冰魅先时气歪了鼻子，向询价之人呲牙裂嘴、怒目而瞪。后听得雪颜安慰，说它长得美，引得人人倾慕，这才心平气和了些。再有人说要买它时，它甚至提了提嘴角，对人家嫣然一笑，引得人家越发不惜代价地想要将它据为己有。

　　雪颜自然不肯卖，遇到不开眼的执意纠缠之时，将黑皮从冰魅皮毛里扒出来，拿到人家鼻子底下道：“这狐狸虽然漂亮，可惜每隔一段时间，身上就会生出无数这种黑色毒虫来……你确定要买吗？”

　　听得此言，纠缠者无一例外夺路而逃。

　　“姐姐，恶心死了——”到得人烟稀少处，冰魅不满地小声抗议道：“我不喜欢你这么说，说得我都要吐了。”

　　“就是！”黑皮愤慨地道：“我招谁惹谁了，要被拿来惹人作呕？”

　　“嘘……别说话！”雪颜警告道：“剑仙城处处人烟，万一被人听到你们说话，岂不无端端招惹是非？”

　　冰魅与黑皮只得怒而不言。

　　不一会儿，来到十里画桥。雪颜打眼望去，但见画桥依旧，湖面上却结了层冰，往日穿梭湖中的游船如今尽如冻在岸边，失了许多风光。

　　“师父……”雪颜遗憾地道：“湖上结冰，行不得船，咱们可将小雅引向何处？”

　　“无妨——”昊天神君淡淡回了雪颜一句，剑指向湖上暗暗一指，冰冻的湖面霎时如被春风唤醒一般，冰消雪融，漾起粼粼波纹。

　　“呀！湖水解冻了，湖水解冻了……”有人在湖边惊声大叫。

　　雪颜亦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欢然道：“师父好生厉害。”

　　冰魅虽说不出话，也忍不住拍起了小爪子。黑皮无以表达兴奋仰慕之情，唯有不停地扭动身子，以脑袋轻叩雪颜的手。

　　可惜，湖水一解冻，岸边船家立即不失时机地做起了营生，湖面上不一会儿已是画船如织。

　　稍后万一打斗起来，不知会不会伤了湖上游人？

　　雪颜心里正想着这个问题时，昊天神君指了指湖边一只高雅华丽的画船道：“为师和小东西在那里等你。”

　　“好。”雪颜无暇多问，将冰魅与黑皮放进师父怀中，自向临湖不远的烟波楼走去。

　　虽是寒冬腊月，外面冻得人手脚发紫，偌大的烟波楼里却处处暖如阳春三月。

　　一见雪颜进入楼中，年轻的伙计立即带着比阳春三月更暖的笑迎了过来，热情地向雪颜道：“外面冷，姑娘快进来坐。姑娘是外地人吧？到了烟波楼就是到了自己的家，姑娘不必拘谨。”

　　说着，将雪颜引至一个燃烧得通红的火炉前。

　　雪颜世路经惯，晓得为商者眉高眼低、唯利是图，然这伙计一开口，既没有问她“打尖还是住店”，也没有对她的丑陋露出丝毫轻蔑嘲笑，而是像朋友一般嘘寒问暖，笑容真诚，雪颜心里不由大生好感。

　　“姑娘可要来杯热茶——”雪颜坐下后，伙计继续关切地问道。

　　“不用了。”人家如此热情，自己却无法关照人家的生意，雪颜有点儿不好意思，很快道：“我来不为住店，只为打听个人。”

　　“哦，姑娘要打听什么人？”年轻的伙计并没有因雪颜无意住店而改变态度，依旧热情地道：“我们这烟波楼里目前共有一百七十八位客人，姑娘要打听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一男一女，年纪么……看起来大约都在二十上下。”雪颜道：“男子相貌英伟，女子长得风华绝代……”

　　“风华绝代的女子？”伙计想也没想地道：“姑娘打听的莫非是秦夫人？”

　　“秦夫人？”雪颜怔了一下，惑然问道：“秦公子与秦夫人可是相貌出众，恩爱有加，时时刻刻形影不离？”

　　“听姑娘这么说，那定然不会错了。”伙计眼睛里光彩闪闪，对雪颜越发热情地道：“秦公子委实长得甚好，秦夫人则更是美得出尘绝俗、世无其二。不知姑娘与他们二位是什么关系？”

　　“秦夫人是我的朋友。”雪颜道：“他们住在哪间客房？我们许久不曾相见，我甚是想她。”

　　“姑娘——”伙计有些为难地道：“本店有个规矩，不经客人同意，任何伙计不得带人至客房。何况那位秦公子还特意交待过，叫我们无事不得打扰。”

　　“我晓得他们夫妻喜欢安静。”雪颜以一副老朋友的口气道：“但你若肯设法叫我见那秦夫人一面，我保证她绝对不会怪你。”

　　伙计犹豫了一下道：“若你果真是秦夫人的朋友，不叫你们相见，未免显得本店不近人情。但若直接带你前去，又恐坏了本店的规矩。这样吧——请姑娘写张名帖，我去交于秦夫人。她愿见最好，若不愿见，姑娘亦莫怪本店不尽心。”

　　这无疑是个好主意，但雪颜想了想，却不肯依此行事。

　　夜川和媚雅明显是化名在此居住，她若直接写小青鱼到访，定然要引起夜川疑心，猜测她何以知晓他们在此？她若不写小青鱼，以夜川与媚雅的性格，大概根本不会搭理，说不会还会怪这位聪明热情的伙计扰了他们的清静。

　　“姑娘意下如何？”见雪颜迟迟沉吟不语，伙计不由用狐疑的口气催促问道。

　　“呵呵……”雪颜尴尬地笑了下，道：“这样极好，可是我不会写字。”

　　“没有关系，姑娘念，我来写就是。”伙计热心地道。

　　“不用了——”雪颜急中生智，自胸前取出媚雅送她的腊梅沉香膏道：“你把这件东西拿去叫秦夫人看看，这香膏做得甚好，你代我问问她是否感兴趣？”

　　“原来你是卖香膏的？”伙计笑道：“其实姑娘大可直言，无需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嗯……小哥可否帮我问上一问？”雪颜有点儿窘，拔下头上金钗递给伙计道：“此物权作给你的谢礼。”

　　“姑娘好生大方。”伙计笑着推回了雪颜的金钗道：“买卖尚未谈成，便拿这般贵重的东西谢我，做生意这个样子可不成。”

　　“我……”

　　“呵呵，姑娘的香膏我拿去叫秦夫人看看便是，即或她不喜欢，也多不过叫我挨几句骂而已。”伙计说着，自雪颜手中接过香膏，转身向后院而去。

　　雪颜心中甚是感动。自她寄身于小青鱼之后，所过之处多遇冷眼，便有笑脸相迎着，也不过是为了她的钱。不想今日在这烟波楼内，一个小伙计竟不为钱而对她如此热心相待。

　　师父说人性里有无法戒除的恶，可师父依然对芸芸众生深怀怜悯，且不惜为了芸芸众生日日劳心费力。可知在恶之外，人性里亦有温暖、善良以及其他一些美好的东西，使得师父对众生始终不能放弃。

　　约摸一盏茶工夫，伙计自后院走了回来，一见雪颜便笑容可掬道：“恭喜姑娘，秦夫人对姑娘的香膏十分感兴趣，本来立即要过来找姑娘谈谈，但秦公子认为秦夫人应该仔细梳妆一番再出来见人。其实以秦夫人的容貌，哪里用得着……”

　　“烟波楼的规矩，是否应该改一改？”伙计话未说完，背后忽然响起一个冷冽如千年寒冰般的声音。

　　不用抬头去看，雪颜已清楚来的是谁。天下间能用这种冰冷的口气说出这样一句话的，除了夜川当然不会有第二个。

　　但夜川的样子却与以往有些不同，他依然穿着身玄色的衣袍，衣袍的样式却接近于规规矩矩的儒服，与他狂傲不羁的性情大不相符。

　　雪颜明白他不大愿意被人认出的心情，但这样一个一句话就暴露性情的人，哪里能够隐瞒得了自己的身份？

　　也或者，他根本不在意是否被人认出。

　　伙计蓦然转过身子，看到面色冰冷的夜川，不由打了个寒颤，勉强保持着笑容战战兢兢地问道：“客官觉得，本店的规矩哪里需要改进？”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