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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怎会不知红叶湖？

　　红叶湖畔，天翊曾说：“谁说我不喜欢小狐狸！”

　　红叶湖畔，古天鹰曾说：“待我法力恢复，一定设法娶你……”

　　不，她想起的不止是这些。

　　那时的她，法力高强，容色倾城，在不曾历经生活的磨折之前，她天真地以为，爱而不得是人世间最大的苦。

　　如今的她，容颜毁却，半年辛苦修行换得一点儿低微的法力。在生的艰难面前，她已难得为爱痴狂。

　　她想起的是另一个男子，一个曾经用自己一生陪伴她、守护她数十年艰苦岁月的男子。

　　那个男子的名字叫做——墨、青、寒。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千五百多年，她几乎要忘记了这个名字，此刻乍然忆起，她方才晓得，她要忘记的不是墨青寒，而是那段困顿交加、悲愁无望的岁月。

　　万化城中，她以一己之力抵挡百万怨灵，随着护城封印的碎裂，她法力耗尽，雪白的皮毛被烧焦，一双灵动的眼睛亦被封印爆炸时的气流灼伤，最终成为一只弱不禁风、丑陋无比的瞎眼狐狸。

　　前往落日高原采药谋生的墨青寒救了她，且对她不离不弃、百般照顾。

　　可惜，曾经拥有过与天地抗衡的力量，她无法甘心做一只被普通人照顾的狐狸。

　　她悲伤，她愤怒，她恐惧，她蛮不讲理……她折磨他，鄙视他，却又不得不依赖他。

　　即使如此，他亦始终温柔地待她，不曾对她说一句重话，直到他垂垂老去，直到他为她而死……

　　“姐姐——姐姐——”冰魅跳上了雪颜肩头，两只小爪子在雪颜眼前摇晃着道：“你在想什么？黑皮说话你都没有在听呢？”

　　雪颜自往日的记忆中回过神来，将冰魅拉下肩头恍然问道：“黑皮说什么？”

　　“黑皮说，每到秋天，红叶湖边常有佳人仕女或大户人间的宠姬美妾前去游玩，它偷偷躲在湖里看她们。偶有佳人仕女或大户人间的宠姬美妾翻了船掉进水里，他便一不小心什么都瞧见了。”冰魅道。

　　“你这可恶的小蛇！”雪颜再次提起了黑皮道：“好端端的船怎么会翻？是不是你为了偷看弄翻的船？”

　　“冤枉啊——”黑皮大叫道：“姐姐我冤枉——我这点儿微末法力，哪里能够弄翻一条船？”

　　“现在固然不行，你变大了怕不能撞翻一座房子？！”雪颜想起第一次见黑皮时，黑皮撞击冰魅冰墙的势头，提高了声音责斥道。

　　“姐姐，我是在偷看啊……变大了还怎么偷看？”黑皮万分委屈地道：“剑仙城中多的是法力高强的奇人异士，红叶湖边一到秋天又热闹非常，我活腻了，才会变大了在那里闹事……”

　　“我相信黑皮。”冰魅道：“姐姐，黑皮没有撒谎，你放了他吧。”

　　“若有一天叫我知道你做过坏事，定不会轻饶了你！”雪颜也觉得黑皮应该没有撒谎，但想到它躲在湖里看落水的女子，心中便甚是不快。

　　“若我做过坏事，叫我来生变牛做马，任由姐姐处置！”黑皮恨不得赌咒发誓道。

　　“这次我便信了你。”雪颜将黑皮放回桌上道：“以后切记不可再做出那等卑鄙下流之事。”

　　“黑皮自从跟了大哥，便不做那等事了。”黑皮谄媚地道：“跟在大哥身边，每日里开开心心，谁耐烦做那偷看之事？以前修行实在无聊，才会每年去那里找些乐子。”

　　“你这德性——”雪颜鄙夷地道：“若你修成人样儿，我一定不许你和小东西在一起。”

　　“我怎么了我？”黑皮有点儿不服气，又怕雪颜再次将它抓在半空中，于是躲在了冰魅肚子下面道：“世间哪个男子不偷看女子？只不过有的有机会、有的没机会而已。”

　　“你再胡说八道！”雪颜这回真生气了，作势又要去捏黑皮。

　　“黑皮，你就不能少说一句？”冰魅嘴里虽在责备黑皮，身子却盘成一圈，堪堪将黑皮护在身下。

　　雪颜左右揉了揉冰魅的脑袋道：“师父说得不错，这小蛇绝非善类。改天姐姐再为你找个别的宠物，你慢慢远着它些吧。”

　　“姐姐，不带这么挑拨离间的——”黑皮苦声叫道：“我不说了，我什么都不说了还不行吗？”

　　“你放心——”冰魅勾着头安慰黑皮道：“只要你不做坏事，我便不会抛弃你。”

　　“嗯，有大哥这句话，小弟就放心了。”黑皮可怜兮兮地道。

　　雪颜摇了摇头，懒得再与这一狐一蛇计较，自去铺开了床铺休息。

　　从繇山至剑仙城，历经一路风雪，此时洗个热水澡后躺在温软的床上，真是说不出的舒适惬意。雪颜不晓得，自己刚刚干嘛要与那下流的小蛇生气。

　　冰魅找了个温暖的角落将黑皮放下，而后轻手轻脚地跳到床上，拿鼻子碰了碰雪颜的脸颊，躺在雪颜身边睡了下来。

　　风在窗外呼号，一夜不曾停歇。本以为又是一个飞雪漫天的日子，不料第二日辰时前后，天却意外地放晴了。

　　雪颜裹着斗蓬走出房门，但见厚厚的白雪在阳光下反射出明亮的光，小风一吹，空中宛如飘浮着无数细细碎碎的光斑。

　　昊天神君不知何时也站在门外，负手看着院子里的雪地出神。

　　“师父……”雪颜走过去向昊天神君问了安，欢然地伸出手捕捉着空中的光斑道：“剑仙晴雪，也是很美的风景，是吗？”

　　昊天神君没有回答雪颜的话，却捉住了雪颜的手，捂在掌心道：“小颜，冷吗？”

　　雪颜摇了摇头，脸颊突然滚烫得说不出话。

　　倘若师父还是以前的样子，她大概不会十分在意。但此刻师父一副富贵公子的模样，这般举动，委实叫她心如鹿撞。

　　注意到雪颜的脸色，昊天神君放开了手道：“小东西起来了么？”

　　“还没有……天寒地冻，我想让它多睡会儿。”雪颜极力用平静的口气道。

　　“为师已经查明夜川落脚之处。”昊天神君道：“待小东西醒来，咱们即去寻他。”

　　“小雅也在吗？他们在哪里？”雪颜有些激动地问。

　　“距此向南五里处，十里画桥烟波楼。”昊天神君道：“小雅与夜川形影不离，为师本欲将她单独带至此处，却不曾寻得机会。”

　　“师父……”雪颜迟疑了一下道：“咱们此时去拜访夜川，他定然不肯与咱们相见。十里画桥乃繁华之地，万一在那里起了争斗，未免伤及无辜。不如弟子设法将小雅引出烟波楼，师父在湖中船上等候，只要小雅上了船，咱们便可在船中唤醒小雅的记忆。以后的事，且由小雅慢慢劝着夜川去做。”

　　“你有法子将小雅带离夜川身边？”昊天神君问。

　　“师父莫非忘了，魔界之中，小雅待弟子情同姐妹？”雪颜道。

　　“如此甚好。”昊天神君微微沉吟了片刻，道：“冬日湖上无人，待船到湖心，夜川追来，为师擒他时亦可免于伤及无辜。”

　　“若他不曾追去，还望师父网开一面，莫要伤了和气，叫小雅伤心。”雪颜恳求道。

　　昊天神君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师徒二人计议已定，雪颜立即回房唤醒了冰魅，冰魅又唤醒了黑皮，一人一狐一蛇离开客栈，先在附近饭馆吃过早饭，而后跟随昊天神君向十里画桥走去。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