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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颜接着道：“你可记得我那位王妃朋友给你珠子之时，说那珠子值得六七百文，你竟全无怀疑。而你若拿那珠子售于市井中人，便是二三百文只怕他们也要讨价还价，甚至怀疑你在坑蒙拐骗。”

　　“不错。”孟君彦眼底浮起一丝自嘲的笑，道：“有一回集市之上，在下画了条工笔鲤鱼，售价五十六文。一壮汉指着旁边卖鱼的鱼篓道，一条活鱼也不过这个价，你这画上的鱼又不比活鱼大，凭什么卖这么多？”

　　雪颜道：“所以你看，凡所有物必售于懂得之人。当铺掌柜懂得珠子的价值，才会给你开出一百三十两银子的价格，还唯恐你不肯出售。倘若你拿给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二百两银子她们大概也不会犹豫。”

　　“姑娘言之有理……”孟君彦终于被说服，却又随即叹了口气道：“然而在下一介寒门布衣，如何结识得文士名流、富商大贾？”

　　“你这不认识了我么？”雪颜指着自己笑道：“我虽不是文士名流、富商大贾，但我会想法子叫你认识他们。将来万一你成了名，切记每幅字画售价皆不可低于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孟君彦一脸不可思议：“难不成一张斗方草字，寥寥数笔也要十两银子？”

　　“当然，你千万不可自贬了身价。”雪颜道：“本来成名之人卖的就是一个‘名’字，若是自贬了身价，岂不等于断了自己的财路？”

　　她原本并不懂这些，只因从前听媚雅约略说过，又偶尔听绛心讲起过经营之道，是以多多少少有了些了解。如今向孟君彦兜底道来，倒像是个熟谙名利场中规矩者一般。

　　孟君彦大概是受了圣贤书的荼毒，闻言连连摇头道：“岂可如此？岂可如此？在下练习字画时，一日之内写就数十幅斗方，若每一幅都要十两银子，于心如何能安？”

　　雪颜对他的迂腐很是无奈，苦口婆心地劝道：“你知不知道剑仙城里有名的画师，画的只比你好上那么一点儿，一幅简单的小鱼小虾也要收上几十两银子甚至上千两黄金？”

　　“在下有所耳闻。”孟君彦道：“便是梦徊城里，亦有画师低于十两者不画。然此等画者，要么是高官权臣借机敛财，要么是名达天下者日日作画供不应求。在下寒门草民，既无权无势，又名不见经传，如何敢受此重金？”

　　“我说的是将来——”雪颜道：“虽然你现在名不见经传，但以画技而论，你的画颇有可取之处，所缺只是名望而已。我告诉你一个机会，或许你可以为自己谋些名望。”

　　孟君彦低头沉思了片刻道：“在下与姑娘非亲非故，姑娘为何一再执意帮衬在下？”

　　雪颜看着孟君彦，如同看着千余年前那个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墨青寒，但她不能对一个凡夫俗子讲起前世今生，只能略带戏谑地笑道：“你猜我是为的什么？”

　　孟君彦道：“在下不知……看姑娘的神态，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在下一般……姑娘莫不是认错了人？”

　　“我没有那么糊涂。”雪颜笑道：“我梦里曾经见过你，你信不信？”

　　孟君彦脸上现出茫然之色，似乎在苦心冥想何时曾与雪颜见过面。然想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道：“在下不信梦魂之说，但不知为何，恍惚间好像的确与姑娘曾在哪里见过一般。可仔细回想，似姑娘这等才色品貌，在下若是见过 一面，断无忘记之理。”

　　“或许前世里见过也未可知。”雪颜道：“你只须明白我对你并无恶意就好。”

　　孟君彦道：“不知姑娘所说的机会是怎样的机会？”

　　雪颜道：“三王子殿下府里有座墙，欲绘些吉祥图案作装饰，然寻了无数画师，画得皆不尽人意。王妃曾与我言道，若能得一画技出色之人，情愿以千两黄金相酬谢。我觉得你的画严谨仔细，说不定可以入了三王子的眼。”

　　“姑娘太高估在下了。”听到这个消息，孟君彦毫无欢喜之意，只汗然道：“姑娘不懂丹青，看在下的画或许还有几分可取之处。三王子殿下自己亦是丹青妙手，且最是见多识广，如何能将在下的画看得入眼？”

　　“你怎地这般没自信？”雪颜道：“我并非全然不懂丹青，你的画只是略略缺了些神韵灵气而已，整体观之，实则远胜普通画工。一个人应该抓住每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不可为了惧怕失败而不去尝试。”

　　孟君彦道：“姑娘不用说了，在下前去王子府，不过徒然落人笑柄耳。”

　　“你怕别人笑你不自量力，难道就不怕别人笑你贫笑你穷吗？”雪颜十分替他着急，道：“你不为自己，也为你娘亲想想。她摔伤了腿，却为一点儿医药费每日里愁得寝食难安。倘若将来她得了大病……”

　　言及此处，雪颜似乎想到不该诅咒孟婶，忙转了口风道：“你不是还有一位心上人么？没有钱，又不去争取赚钱的机会，你拿什么娶她为妻？仅凭一片痴情她会嫁给你吗？你去三王子府试一下，失败了不过还是如今这等状况，成功了却能叫你母亲安享富足晚年，还能叫你与心上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你……”

　　“在下接受这个机会便是——”生活的艰辛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终于战胜了孟君彦的自尊，孟君彦脸上带着一丝视死如归的表情道：“在下可以不惧乡邻嘲笑，明日带上画作随姑娘前去，但去之前，还请姑娘答应在下两件事。”

　　“你说——”雪颜嘴里回应得爽快，心里却不由得腹诽了一句：我是在帮你，怎地弄得好像我在求你一般？

　　孟君彦道：“第一件，人须言而有信，在下明日进城之后，需先至金莲堂为桃掌柜画像。”

　　“这个无妨的，我会在金莲堂等你。”雪颜道：“第二件是什么？”

　　孟君彦道：“第二件，姑娘是王妃的朋友，在下希望姑娘不要暗地里叫王妃向三王子殿下打招呼，叫他看在姑娘的面子上录用在下。”

　　“你尽可放心，我的面子还没那么大。”雪颜撒了个小小的谎。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