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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雨接着道：“从前非白要教我时，我吃不得苦，只想与他日日享受人间欢乐……及他走后，我沉湎于悲痛之中不能自拔，且以为吃过他给的不死药，便能一任岁月虚度。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年华老去，再想修行却已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你为何……”雪颜终究是没忍住问了出来道：“为何不叫我师父将你变得年轻一些？我记得上次见你之时，你曾因青春不再的容颜而痛不欲生。”

　　“年轻一些又如何？”夏雨苦涩地道：“漫长的时光过去，还不是一样要面对衰老？青春的容颜抵不过岁月的侵蚀，反倒徒添无尽伤悲。何况我晓得那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纵然神君勉强答应，于他自己也一定大为有损。”

　　雪颜感动地道：“多谢你为我师父着想，也难得你能想得这般明白。”

　　“神裔姑娘……”

　　“我叫雪颜。”雪颜一边扶起夏雨一边道。

　　“雪颜姑娘——”夏雨道：“自你走后，我日日夜夜都在想，自己能为非白的归来做些什么？后来，我收养了许多孤儿，并在他们心中埋下信仰的种子。虽然他们一代又一代死去，没有死去的亦在长大成人后远走他乡拜求名师，但那些种子多多少少发了芽……当然，我不会叫别人知道我同他的关系，免得叫他那位神裔得知。”

　　“为什么不能叫他那位神裔得知？”雪颜好奇地道：“紫印前辈去了之后，难道你们不应该是最亲的亲人么？”

　　虽然她晓得有些神裔会嫉妒师父的心上人，但面前这老得不成模样的老妪，她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生起嫉妒之心。

　　夏雨擦了擦流进嘴角的泪水道：“不怕叫神君和姑娘知道，非白的那个神裔乃是一名羽族女子，名字叫做铃兰。因铃兰对他有些超越师徒之外的感情，一直令他倍加苦恼。他因铃兰之事到剑仙城散心，不想与我一见钟情……”

　　这几句话触动了雪颜的心思，雪颜的心不由自主地向上提了提，关切问道：“那铃兰……铃兰当年可晓得你们在一起？”

　　“他自然不会令她知晓。”夏雨道：“他告诉铃兰，他已归隐神寂之地。而后改换了姓名，一直以非白的名字同我在一起。”

　　“这个……”雪颜觉得紫印星君这事儿做得极不地道，然而当着夏雨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委婉地道：“你没有觉得……他这么做有些欠妥吗？”

　　夏雨道：“他离去之际才告诉我这些……但我知道，即使他早些告诉我，我还是会和他在一起。那时我对他爱得极其痴狂，无论他怎么做、做什么，我都觉得是对的。”

　　雪颜看了昊天神君一眼，下意识地想道，不晓得师父心里是否有什么人瞒着自己？转而又想到师父心怀天下苍生，大约从未用心过男女之情这等事，一时里又觉得羞愧无比。

　　昊天神君哪里猜得到雪颜瞬息之间的心事，只微蹙了眉梢道：“本君当年行经人族时，曾见你们携手赏花于陌上。本君私下约了他出来，劝他莫要欺骗铃兰，又害你余生孤苦。他却道一切皆有安排，叫本君不必为他忧心。本君其时自顾尚且不暇，便未及多问。如今看来，只怕他并没有安排得十分妥当。”

　　夏雨道：“神君是在责怪他如此行事对不起铃兰么？可铃兰是他的徒弟，徒弟爱上师父本来就是有违人伦道义之事。他本该将她逐出师门，只是囿于神力衰微，不得不依靠她归返世间，这才暂时不能与她计较……夏雨请问一句，若是神君遇上这样的事，会如何处置？”

　　“本君不会叫自己遇上这样的事。”昊天神君漠然道：“天地倾覆，众生身陷水火，身为神祗，理该尽己所能救护众生脱离苦海，而不是贪享一晌之欢，了却一心之愿。”

　　听得昊天神君这几句话，夏雨老迈的身子似乎有些站立不稳，扶住了大门的边缘道：“神君果然是神君，夏雨受教了。若蒙神君授我修行之法，将来但凡有力气走得出这邻水镇，夏雨一定代非白救护众生，永不再贪享俗世之欢。”

　　昊天神君点了点头，手中凝起一团白色光华，缓缓将夏雨笼罩其间。

　　夏雨佝偻的身子在白光中渐渐挺直，层层叠叠的皱纹似乎也略略舒展了些。

　　昊天神君在白光中双唇微动，低低念道：“盖胎者，非有形有像，而别物可以成之……先以神入乎气，后气来包乎神……神气相结，而意则寂然不动……”

　　待昊天神君念至“收视返听、凝神入气、调息绵绵、心息相依”之时，柔和的白光渐渐收敛，夏雨虽依旧老态龙钟，却已不再老得那般不像样，精神上也明显好了许多。

　　雪颜晓得师父传授修行之法时，又顺便将自己的修为送出去了些。心里虽十分同情夏雨，还是忍不住有些不开心，甚至暗怪自己多事。

　　昊天神君没有注意到雪颜的脸色，只温声对夏雨道：“本君已将初级修行之法印于你头脑之中，且传了你百年修为。待你修行略有小成之时，本君会叫人再来传授你进一步的修行之法。”

　　夏雨大为感激，颤抖着嘴唇道：“神君此恩此德，夏雨永生永世必当铭记在心。他日非白若能平安归来，我们一定亲上繇山，为神君做牛做马以谢神君今日之慈悲。”

　　“不用。”昊天神君淡淡道：“今日之遇，不过是咱们的缘分。你只需用心修行，余事无需放在心上。”

　　夏雨感动得说不出话，唯跪在地上深深叩下头去。

　　雪颜欲待再次扶起夏雨，昊天神君却握住了她的手，袖手轻挥间，两人一起隐没在一团白光中。

　　待雪颜反应过来时，两人已在邻水镇外的云头上，脚下依然是千重云山，以及千重云山中豆粒儿大小的城市和村镇。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