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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雪颜定了定神道：“弟子原本觉得夏雨好生可怜，可方才听了她的话，才晓得那紫印星君的弟子铃兰亦是一个堪怜之人。”

　　昊天神君道：“星君此事确然做得不妥，然彼时情形，想亦没有别的法子。”

　　雪颜道：“可那铃兰若晓得她心心念念的师父心里只有别人，还为了别人躲她骗她，甚至认为她的爱有违人伦道义，不知要怎样难过？”

　　昊天神君道：“待咱们从战歌城出来，设法找到铃兰之后，尽力劝她莫要执著于妄念，以免将来徒惹一场伤心。”

　　雪颜低低“嗯”了一声。

　　在师父心里，铃兰对紫印星君的爱是一种妄念吗？倘若师父晓得她也有这样的妄念，不知是不是也要认定她有违人伦道义？

　　思忖间天色渐渐暗下来，飞驰的云头已然过了落崖山、蝶梦谷和熏风岭，此时正经过迷魂峡一带。

　　桃花岭尚未到，清甜中略带苦味的桃花香已弥漫在天地之间。

　　雪颜隔着夜色低头向下望去，但见满目里醉红浅粉，如同幻色的轻纱在山岭间飘摇。

　　月并不是满月，星星也不十分亮，唯其朦胧之间，更令人起无限迷思与遐想。

　　昊天神君放慢了速度，云朵缓缓飞过梦幻一般的桃花岭。到得桃花镇附近时，昊天神君将脚下云气收拢于潺潺轻唱的桃花溪畔，挥手化出一叶小船道：“通往战歌城的入口在桃源镇外一片桃林之间，为师已命先前隐居在无为村的舞歌行在那里看守，咱们且慢慢行去。”

　　“舞歌行……那是什么人？”雪颜从来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一边扶着师父跨上小船一边好奇地问道。

　　昊天神君在船头盘膝坐下，声音里微带着一丝沉重道：“当年诸神争战，人间生灵涂炭，众生因之抛弃信仰，再不把诸神放在眼里。但仍然有一些曾经蒙受神恩之人，在血火纷飞中坚持着对诸神的信仰——舞歌行便是那些人中的一个。”

　　雪颜在昊天神君身边坐下，用手轻轻拨了拨船畔流水道：“弟子猜，当年给了他恩惠的神，八成就是师父。”

　　昊天神君没有否认，道：“他是一个孝子，因家贫无法为母医病，无奈之下潜入大户人家行窃，尚未动手已被发现打得半死……”

　　“于是师父不但救了他，还给了他许多钱叫他为母医病，又传了他百年修为，免叫他以后受人欺负。是吗？”雪颜接口道。

　　昊天神君道：“为师只给了他一本书，叫他照着自行修炼，并不曾传他修为。”

　　雪颜道：“难得师父也有不拿着修为随便送人的时候。”

　　“你在怪为师送了夏雨百年修为么？”昊天神君听出雪颜的话有些不对味，侧过头来，含笑摸了摸雪颜的头道：“为师当然不会拿着修为随便送人，但紫印星君从前曾有恩于为师，为师送他心上人百年修为，不过是还他从前的情罢了。”

　　“师父做什么，弟子岂敢怪罪？”雪颜道：“弟子只是担心师父的身子罢了。先前在诺辰州时，苏达说师父神力衰微，弟子一直放心不下，师父却仍不知爱惜自己。”

　　“为师明白你的心。”昊天神君温声道：“为师会量力而行，以后尽量不叫你担心。”

　　雪颜道：“弟子本不该管师父的事，但弟子很想知道，当年紫印星君如何有恩于师父？倘若那恩情颇重，弟子可以代师父偿还。”

　　昊天神君道：“并不是什么很重的恩情，你不必放在心上。”

　　见师父不肯说，雪颜也不好再问下去，只低头拨弄着船舷边的水，让小船顺着溪流慢慢向东飘去。

　　水声潺湲，夜色清寂，星月的光渐渐变得明亮。桃花的影子倒映在水里，雪颜的手拨上去，顿时花影潋滟、美不胜收。

　　昊天神君看着水中花影，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道：“小颜，你说你从前在桃源镇上住过不短的一段日子，那时你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桃源镇上可有一些让你忘不掉的人和事？”

　　雪颜停住了拨弄流水的手，回过头来看着师父，似乎有些奇怪师父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但见昊天神君目光深邃明亮，如同月光下清幽沉静的桃花溪，却又比清冷的桃花溪多了几分温度。

　　雪颜的心神有片刻恍惚，不由自主地朝昊天神君身边挪了挪道：“弟子初到桃源镇，便认识了一个名叫阿狼的少年和一个名叫采菱的少女。阿狼为人仗义，热情活泼，偶尔有些淘气。采菱温柔体贴，心地善良，待人十分诚厚。弟子在桃源镇时，他们给了弟子很多照顾。”

　　说到这里，雪颜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他二人真心相爱，原本是一对难得的佳偶，无奈阿狼家中贫困，采菱的父母不大愿意叫女儿同他在一起受苦。阿狼为了给自己搏一个前程，有朝一日风风光光地迎娶采菱，只身到祖龙城投军入伍。哪知他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忆及采菱接到阿狼死讯后近乎癫狂的悲伤，雪颜不由湿了眼眶，声音中略含泪意地道：“师父，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失去至爱之人时会痛成那般模样。弟子在师父走后心里也很难过，可弟子晓得，无论等待多久，师父总有归来的日子。可采菱不一样，阿狼去了，她的生命里便好似再也没有了欢乐、没有了希望……”

　　“小颜——”感觉到雪颜心里的凄凉，昊天神君温暖的大手握住了雪颜的手道：“生离死别，对于凡人确是残忍之事。然生生世世轮回之中，但有情缘未了，总会有再相见的日子，你无需为他们太过悲伤。”

　　“可是，再相见时的他们还是那一世的他们吗？”感觉到师父手心的温暖，雪颜心中稍慰，却还是止不住伤感地道：“人心易变，有时候今日尚且记不得昨日之事，隔了几度轮回再相见，他们还会记得彼此曾经深深爱过吗？”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