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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颜仿佛溺水之人挣扎于海浪之中，漩涡形成的巨大吸力牢牢拽住了她的身子，沙子灌进她的嘴巴、鼻子，呛得她几近窒息。

　　“夜川……”刚刚开口，沙子已噎进了她的喉咙。

　　雪颜闷哼两声，拼命向上伸出手，想要抓住一些什么，抓在手中的却只有刚劲的风和怒飞的沙子。

　　“师父……”死亡迫在眉睫的时候，雪颜放弃了挣扎，只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唤着师父。

　　突然，一双铁钳般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用力向上提去。

　　“夜川——”生的希望在雪颜心头一闪而过，大概从来没有哪一个时候，雪颜像现在这样乐意见到夜川。

　　然而，在沙流的漩涡中，雪颜非但无法配合夜川的提身上跃，反而带着夜川向急速流转的漩涡中沉没。

　　“逃……”雪颜想要挣脱夜川的手，让夜川独自逃生，可惜刚刚说了一个字，沙子已堵住了她的嘴。

　　“狐狸，抓紧我的手——”夜川没有听清雪颜说些什么，只不容抗拒地大声道。

　　雪颜全身虚脱，即便想要抓紧夜川的手，也已力不从心。

　　风愈狂，沙涡的旋转愈加急速。

　　片刻之后，夜川终于支撑不住，被雪颜带进了急速旋转的沙涡。

　　沙涡的力量挤压着雪颜的身体，雪颜全身如同撕扯般难受。胸口越来越闷，越来越疼，雪颜渐渐喘不过气来，意识也变得有些模糊。

　　流沙的间隙里，夜川瞥见雪颜憋得紫胀的脸，一丝忧色闪过眼底，略略犹豫了一下，忽然揽臂将雪颜抱进怀里。

　　漩涡的压迫乍然退去，雪颜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气。

　　待稍稍缓过气来，雪颜探手朝身前摸了摸，摸到夜川坚实的胸膛时，不由全身一震，本能地想要推开夜川。

　　没想到夜川比她更加迫不及待，不等她双手发力，已满脸嫌弃地将她推在一边。

　　沙涡的压力再次袭来，与此同时，周身的沙子如同被顽劣的孩子不停抽打的陀螺般，转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雪颜觉得，自己好像一条迷失了方向的船，在黑暗的大海上茫然颠簸。

　　狂风裹挟下的漩涡，似乎在不停地向着一个方向移动。

　　漩涡移动的过程中，雪颜头昏脑胀，骨头如同被节节拆散，既痛不堪言，又发不出半点儿声息。

　　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是拼命抓紧夜川的手。

　　忽然，一个沙浪打来，漩涡被撕开一道口子，开始扭曲、变形。

　　“完了……”强烈的气流冲击下，雪颜心中哀叹一声，依稀看见死神残酷的狞笑。

　　但死亡并没有来得这样快，夜川再次将她揽进了怀里，并顺着沙浪的旋转调整方向，以免被汹涌的沙流掩埋。

　　她已无力反抗，亦不想反抗。

　　流沙，随它去吧……夜川，亦随他去吧……

　　她只隐隐想到，遥远的将来，有人经过这里，看到一男一女两具紧紧拥抱的尸骨，或许会误会他们是一对痴情相爱、至死不渝的情侣。

　　不，风沙这样急，他们的尸骨哪里能够保存下来？

　　用不了多久，她和他就会化作飞灰，融化在无尽流沙中，然后对着另一些迷失在大荒之地的人，发动疯狂无情的袭击……

　　人命到了这里，决不会比沙子更高贵。

　　沙浪涛天，雪颜已然放弃了抵抗，夜川犹自在拼命挣扎。

　　可惜那挣扎大多是徒劳的，所谓螳臂挡车、蚍蜉撼树，无过于此。

　　沙流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一泻千里，两人浮浮沉沉，似乎随时有可能被埋进最幽深的地底，又随时有可能被撕作最细小的粉尘。

　　这样的时光不晓得过去了多久，沙流的移动终终渐渐转缓、渐渐止息。

　　雪颜睁开眼睛时，眼前一片黑暗，身上重愈千钧。

　　夜川沉重的呼吸近在耳畔，雪颜想要将他推开，手却如同被镣铐锁住，不能稍稍一动。

　　又过了一会儿，夜川的身子似乎动了一下，却又随即沉寂无声。

　　雪颜重新闭上眼睛，任凭命运将自己带向何方。

　　疲累至极的时候，除了永久的睡眠，她已不作他想。

　　但夜川很快又动了一下，并开始慢慢向上推动沙子。

　　随着夜川的动作，周身的压力愈来愈重。

　　雪颜想叫夜川别打扰自己休憩，但无数沙子的重压下，她根本开不了口。而且，即便开了口，这个倔强高傲的男子想必亦不会听她的。

　　那便随他折腾去吧，反正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耗尽最后的力气。

　　不料，压力重到极致之时，周身忽然蓦地一轻，好像一座大山突然从身上移开。

　　“狐狸，醒醒——”夜川以为雪颜昏死过去，拨开雪颜脸上沙子，摇撼着雪颜的双肩道。

　　雪颜迷迷糊糊地抬起眼皮，但觉风从脸上吹过，呼吸顺畅了许多。

　　一线天光——并不耀眼的、甚至有些昏昧的天光，映进雪颜眼帘。

　　雪颜的眼睛越睁越大，待确定死亡的恐怖已经远去时，忍不住咧开嘴角笑了一下。

　　活着——哪怕是活在大荒之地，原来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她想站起身，在沙地上奔跑，然而抬了下脚，才发现自己和夜川大半个身子还掩埋在沙堆中。

　　夜川已经开始动手清理剩下的沙子，雪颜奇怪地发现，被夜川清理过的沙子带着些星星点点的殷红。

　　顺着沙子看过去，但见夜川衣衫破碎，手上、脸上、身上血迹斑斑。再看看自己身上，除了擦破一些皮肉外，并没有太重的伤。

　　想到他拼死护住自己，而自己先前还在怀疑他会不会吃了自己，雪颜不觉有些惭愧，挣扎着坐起身，吐出口中沙子道：“你受伤了？”

　　夜川看了她一眼，眼中明明白白两个字：“废话！”

　　雪颜并不生气，一边同夜川一起清理着沙子，一边由衷地道：“谢谢你……”

　　“谢我做甚？护住你的是你身上薄纱，不是我。”夜川不领情地淡淡道。

　　雪颜低头看去，果见薄纱所覆之处，衣服皮肉完好无损。薄纱覆盖不到的地方，皮肉上划出深深浅浅的血痕，衣服亦颇见褴褛。

　　她怔了一下，向夜川问道：“你可知这块薄纱的来历？”

　　“你的东西，本座怎会知道。”夜川冷淡地道。

　　“这不是我的东西，是师父在进入大荒之地后送给我的。”雪颜道。

　　“你师父的？”夜川道：“这是女人的东西。”

　　“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位神女送给我师父的东西。”雪颜略略迟疑了一下道。

　　夜川拔开了两人身上最后一堆沙，从沙坑中站起身道：“哪位神女？”

　　雪颜摇头道：“我若是知道，何需问你？”

　　夜川低头看着沙坑里的雪颜道：“你吃醋了？”

　　雪颜双颊一烫，扭过脸道：“当我什么都没说。”

　　夜川将雪颜从沙坑中拉了出来，若有所思地道：“我虽不知这块薄纱的来历，但却在魔界魔神殿中看到过类似这块薄纱上的花纹。”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