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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雅——”树上，雪颜将冰魅放进媚雅怀中，小声交待道：“你和小东西在此守住那女子，我去送那老人回家。”

　　媚雅盯着树下点点头。

　　雪颜悄然离了树梢，无声无息地尾随在池翠儿父亲身后。

　　夜寂寂，月如勾。路上除了偶尔经过的一群巡逻公差，别的什么人也没有。

　　青石街道上，池老爹走几步路，便要喘几口气，扶着墙根小憩一会儿，看得人不胜心酸。

　　忽然，在一条街道转角处，一个人迎面撞在了池老爹身上。

　　“哎哟——”池老爹被撞得跌坐在地上，抬头向那撞了自己的人望去。

　　但见那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面皮略显浮肿，双眼无精打采，好像三天三夜不曾睡过觉。

　　“原来是二丫他爹。”池老爹认出了那人，喘着气道：“二丫他爹，还不快扶我起来。”

　　中年男子非但没有将池老爹扶起来的意思，反倒睁开了眼皮，恶狠狠地瞪着池老爹，仿佛池老爹欠了自己几十两银子。

　　池老爹也不跟他计较，自己扶着墙根站起了身子，唠唠叨叨地道：“唉，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么晚还去一壶春赌钱吗？……我是看不得翠儿家那混账东西，这才不得不冒险赶夜路回家。你说你好端端的家不顾……你……你……”

　　说到这里，池老爹突然发现中年男子的眼睛变得血一般红，且发着幽幽的光。

　　“算了，不说了……二丫他爹，你去吧……”池老爹吓得连退数步，胆颤心惊地道：

　　中年男子似乎没听到池老爹的话，两只手臂忽然向前一伸，五指上长出又尖又硬的指甲，闪电般向池老爹脸上抓去。

　　池老爹眼中发出恐惧的光，突然转过身子拔脚就跑，边跑边叫道：“来人啊……有……”

　　不等“怨灵”两字出口，那中年男子的指爪已触着了池老爹的脸。

　　一道冰蓝色光华闪过，中年男子的手如同触着烙铁般缩回，池老爹再次瘫坐在地，布满皱纹的脸惨白如纸。

　　剑气破空，雪颜身影一晃，玄光剑的剑尖于电光火石间点中了中年男子身上数十处穴道。

　　“什么人？”

　　“那边有动静——”

　　“过去看看！”

　　随着一阵呼喝声，远处跑来一群巡逻的公差。

　　待十几个巡逻公差走到近前，雪颜收起玄光剑，指着中年男子道：“此人被怨灵附体，你们将他带回府衙交给我师父，我送这位老人回家。”

　　“池老爹……贾文？”巡逻公差显然认识二人，有人扶起了池老爹，有人拿出绳索结结实实捆上了中年男子。

　　“为什么抓我？”名叫贾文的中年男子手指已经恢复原状，眼中红光亦消失不见，只一脸茫然地看着众公差道：“我犯了什么罪？你们怎能无故抓人？”

　　“到了府衙，自然有人告诉你你犯了什么罪！”公差中为首一人厉喝一声，转向雪颜拱手道：“多谢雪颜姑娘——若非雪颜姑娘，恐怕我们又来迟一步。”

　　“不必客气。”雪颜顿了一下道：“你们中可有人认得石老三与池翠儿？”

　　“那两个人啊，如何不认识？”众公差立即七嘴八舌地道：“石老三外号‘石泼皮’，乃是诺辰州里有名的泼皮无赖，到处欠钱借钱、混吃混喝，如今已弄得如同过街老鼠，再无人肯与他来往。”

　　有人道：“池翠儿便是这池老爹唯一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不晓得怎地被那石泼皮盯上，几句甜言蜜语勾引了去，如今过得惨不忍睹。”

　　“那石泼皮渐渐借不到钱，又不愿干些正经活计，于是越过越穷，终于揭不开锅……”

　　“揭不开锅也罢了，偏他又脾气暴躁，不顺心时便拿池翠儿来撒气。池翠儿嫁给他数年，不知挨了多少打，受了多少气。”

　　“有一次池翠儿差点儿被打折了腿，池老爹报案。我们欲将那石泼皮押进监牢关上一段时间，池翠儿却一口咬定自己腿上的伤乃是不小心摔下山崖所致，与石泼皮无关。到最后，反倒弄得我们几个里外不是人。”

　　“一家之事，向来民不告官不究，那池翠儿既不肯承认，我们也拿那石泼皮没辙。”

　　“那石泼皮简直坏到了骨头里，除了时常暴打池翠儿，还时不时去勾搭外面的女人。有一次，他自以为勾搭上一个有钱的寡妇，回头便要休了池翠儿……”

　　“池翠儿也是傻得无可救药——”有人接口道：“那本来是一个跳出火坑的机会，她就该铁了心离开石泼皮才是。不料那石泼皮得知寡妇根本无意嫁他之后，回头来又找池翠儿，池翠儿被他几句话哄得立刻跟他回了家。”

　　“雪颜姑娘，你说世上怎会有这样傻的女人？”有人道：“这要是我的女儿，我便是将她锁在家里，也万不许她跟那样的人往来。”

　　有人道：“或是人族女子被礼法拘束，总以为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要是咱们妖族女子，大概早丢了那泼皮另择良人了。”

　　“嗷嗷——”众公差只顾说得痛快，没料到勾起了池老爹的伤心事。池老爹偌大年纪，也不顾得脸面，忽然抱头大哭起来，边哭边道：“我当年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她硬是不听，我有什么法子？……这多年来，她娘亲每每想起她，哭得肠子都要断了。她死心眼认定了混账东西，我们又能拿她怎么办……”

　　众公差甚感抱歉，忙道：“池老爹，你也不用太过伤心，许是她前世欠了他的，或是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是你们夫妻太心软。”雪颜打断了众公差的话道：“这么多年有你们养着，石老三自然什么也不愿做。从来纵容恶人的，都是愚善之人。”

　　“雪颜姑娘说得有理。”公差中有人感慨地道：“确是这池老爹与池大娘太过心软，隔三差五拿自己辛苦做生意换来的一点儿米粮接济石泼皮。所谓‘斗米养恩，担米养仇’，接济得多了，那石泼皮便以为理所应当。后来稍有推托，便心生恨意，想方设法折磨池翠儿。”

　　“都是翠儿她娘……”池老爹泣道：“这回说了不给，她又于心不忍，担心翠儿回去挨打挨骂，叫我连夜送米粮过来……为了那混账东西与不争气的女儿，适才差点儿丢掉我这条老命……”

　　雪颜本想向众公差说知石老三欲图加害池翠儿之事，叫他们多加留意，然听那池老爹哭得凄惨，终究没忍心说出口，只叫众公差尽快将贾文送至府衙。

　　众公差走后，雪颜对池老爹道：“别哭了，送你回家之后，我会去保护你那女儿。”

　　“多谢姑娘……你是上天派来救我女儿出火坑的吗？”池老爹泪眼模糊之中，看着雪颜如同看着从天而降的仙子。

　　雪颜冷然道：“要救她出火坑，也需她自己愿意出来才好……我不过叫她看看那石老三的真面目而已。”

　　“她现在就像是个瞎子。”池老爹一边扶着墙往前走，一边悲声道：“没用的……这么多年，她看了那混账东西多少回真面目？每次但凡混账东西一服软，她便不管不顾，忘了那混账东西平日怎样待她……”

　　雪颜没有说话，任着池老爹唠唠叨叨，用了大半个时辰方将他护送到家。

　　返回破败的院落时，尚未踏进院门，便听得院中一片吵嚷之声，似乎出了什么事。

　　雪颜跃上院墙，但见黑皮变大了身子，缠在石老三脖子上，嘴里血红的信子对着石老三的额头咝咝作声。

　　石老三吓得面如纸色，闭上了眼睛浑身抖得像筛糠。

　　而池翠儿则浑身湿淋淋地跪倒在媚雅面前，拉着媚雅的衣角苦苦哀求道：“姑娘，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相公。我相公不是有意的……你们要什么？家里的一切随你们拿去……若是不够，我爹娘处还有……只求你不要伤害我相公……”

　　雪颜心里万分奇怪，她明明让媚雅保护池翠儿来着，媚雅却怎地把自己弄得跟杀人放火劫财劫色的强盗一般？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