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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败的院落，两三间瓦房，其中一间已经坍塌，剩下的看起来亦风雨飘摇。

　　院子里散落着几棵有气无力的杂树，沿墙根长满了尺把高的荒草，显见得平日极少有人打理。

　　雪颜与媚雅神不知鬼不觉地藏身于树枝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院子里的一切。

　　但见男子进了院门之后，将一个空麻袋朝地上一丢，对女子不阴不阳地道：“媳妇儿，你那爹娘可也实在抠门得紧，不就一袋子米粮么？不肯借给咱们也罢了，还说那许多难听话。你说，天下怎会有这样没人性的父母？看着女儿女婿活活饿死，亦不肯帮上一把。”

　　“相公——”女子收拾起被男子丢在地上的麻袋，委屈地道：“不是我爹娘无情，实是自打咱们成亲之后，三天两头过去借米借粮。他们便不说什么，邻居瞧见了也……”

　　“什么三天两头？一个月才去几次！”男子高声打断女子的话，不悦地抱怨道：“难不成我石老三今生便还不上他们那点儿米粮了么？他们也看得我石老三太没出息！”

　　女子有些心酸，怯懦地道：“咱们成亲五年，你每次都这么说……我先时信你总会有大出息，但你日日不是闲在家里，便是与一帮狐朋狗友出去喝酒赌钱，这样下去怎么成？爹娘当初不叫我嫁你，我执意不听……”

　　“池翠儿——你后悔了吗？”石老三一下怒了，恶狠狠叫了一声女子的名字，两只眼睛狼一样盯着女子道：“我就晓得，你同那两个老东西是一伙的！他们嫌弃我没出息，你眼里也觉得我什么都不是！”

　　“相公，我没有……”池翠儿显然被石老三吓住了，也不管石老三骂自己爹娘为“两个老东西”，愣了一下道：“你别生气，我从来没有后悔嫁给你……我跟爹爹娘亲说过今生非你不嫁，不管你有没有出息，我都是这句话……”

　　“呸！”见池翠儿服软，石老三越发自以为得理，恶声恶气地道：“别说得好像我多稀罕你嫁给我似的！你这丧气婆娘，娶了你我石老三简直倒了八辈子霉！你看看你，整天除了知道哭哭哭，还能做什么？还会做什么！要不是娶了你，说不定老子早就发了大财、有了大出息！”

　　“相公，你怎能这么说？”池翠儿抹起了眼睛，凄声道：“你当初说我是你的福星，有了我你一辈子再无他求，还说这一辈子一定会对我好，负天负地也不会负我……我什么都不图，只图你这几句话，这才不顾爹娘反对跟了你……”

　　“老子当初瞎了狗眼，猪油蒙了心，行了吗？”石老三骂骂咧咧地道：“你说过多少次去死，怎么还不去死？随便说说的话你也当真，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的蠢货！”

　　“相公……”池翠儿气苦得说不出话，只是看着石老三泪流满面。

　　树上，冰魅气得炸起了全身的毛，要不是被雪颜拦着，估计早已跳下去咬断了石老三的脖子。

　　媚雅亦气得抿紧了嘴唇，眼睛里的怒火几乎要把石老三烧化。

　　雪颜的心情并不比冰魅和媚雅好多少，但她脸上却未显出多少愤怒的样子，只是冷漠地注视着下面两人的举动。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软弱愚蠢的女子，大概不配得到命运更好的照料。

　　“算了算了——”石老三被池翠儿哭得极不耐烦，厌恶地道：“你哭够了没有？哭够了去找对街柳瞎子借碗米粮来，难不成今晚叫老子饿着肚子睡觉？”

　　“我不去……”池翠儿哭哭啼啼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会儿城里不太平。官府发文，叫百姓们天黑以后不可出门……”

　　“你这丧气婆娘，一条贱命倒看得金贵！”石老三恶毒地嘲讽道：“咱们不也是天黑之后回来的，怎地没碰上怨灵？官府没事发上一纸通告，便吓破了你这丧气婆娘的胆！老子巴不得怨灵吃了你，也好过整天看你这副哭丧相。”

　　“相公……”池翠儿泣道：“你能不能不要把话说得这般难听？好歹咱们是多年的夫妻，你说出这样话来于心何忍？再说我若去了，以后谁来照顾你？”

　　“老子不愁没人照顾！”石老三轻蔑地道：“街东头的林芹儿，街西头的贾二丫，哪个不比你年轻漂亮？你若去了，老子不用三天五日便能将她们中的一个娶进门。”

　　“可是林芹儿名声不好，贾二丫的爹爹天天吃喝嫖赌，你娶了她们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池翠儿边哭边道。

　　“老子好不好过用不着你管，你只要腾出地儿，别叫老子看着心烦就好。”石老三说着，使力将池翠儿向大门外推去。

　　“相公，我怕……”池翠儿哀声乞求道：“不要赶我出去，我明日一早就去找柳老爹借粮……”

　　“今晚你想饿死老子么？”石老三丝毫不为所动，转眼间将池翠儿推到了大门边。

　　池翠儿死死抓住门框，半跪在地上道：“相公，求求你……我还有爹娘……若是我被怨灵吃了，他们怎么活？”

　　“别提那两个老东西，提起那两个老东西老子就火大！”石老三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一脚踢在池翠儿背上，踢得池翠儿松开了手。

　　“相公……”

　　石老三不顾池翠儿哀泣，咣当一声拉开大门，正待把池翠儿推出门外，忽见夜色中走来一个脚步蹒跚的老人。

　　那老人佝偻着身子，背上似乎背着极为沉重的东西，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爹爹——”池翠儿很快认出了老人，从地上踉跄着爬起身，正待迎上前去，石老三忽然拽住了她道：“媳妇儿，你做什么？”

　　池翠儿推开石老三的手，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裳道：“你放心，我不会在爹爹面前说你的不是！”

　　“翠儿——”老人听见了池翠儿的声音，沙哑着嗓子叫道：“那混账东西又在欺负你么？离着老远便听见你在院里哭……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不过也罢，何苦天天吵吵闹闹、哭哭啼啼？爹娘辛苦把你养大，不是叫你整天给人欺负的……”

　　“爹爹，他没有欺负女儿。”池翠儿迎了上去，强颜欢笑道：“是爹爹听错了。官府说城里不太平，爹爹为何这么晚过来？”

　　老人已经走近大门边，将背上背着的东西往地上“噗”地一扔，声音中带着恼意道：“还不是为了你这不争气的丫头！”

　　“爹爹，这是什么东西？”池翠儿没敢回嘴，看着地上的东西转移话题道。

　　“十斤米粮！”老人恨声道：“我与你娘亲原想叫那没出息的混账长长教训，可你们走后，你娘亲到底硬不下心肠，立逼着叫我将这袋米粮送来。”

　　“娘亲……”池翠儿一声“娘亲”唤出口，不由哽咽了声音。

　　“米粮给你们送到，快做饭去吧。唉，哪一天我们两老儿双腿一蹬，看你们找谁借粮……”老人忧愤无奈地叹息着，看也不看石老三一眼，回头欲向夜色中走去。

　　“爹爹——”池翠儿上前一步，拉住老人手臂道：“天色已晚，爹爹不如在此住上一休，明个儿再回去。”

　　“叫我宿在这儿一夜不归，你想让你娘亲担心死么？”老人说着，挣开了池翠儿的手，倔强地离开了破败的院落。

　　“爹爹——”池翠儿还想再说什么，石老三靠着院门阴阳怪气地道：“十斤米粮就当给了多大恩惠么？哼，我石老三还不曾放在眼里！老东西，休做这副姿态给人看……”

　　还好老人已经走远，不然大概要气得吐血。

　　池翠儿转过身来，气恼地看着石老三道：“爹爹一番好意，你不知感激也罢了，怎能这般说他？”

　　“好意？”石老三跺了一脚地上的米粮，仿佛跺了一脚老人的脸，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道：“老东西若真有好意，早些便不会叫咱们空手而归。”

　　“好了……”池翠儿扛起地上米粮，息事宁人地道：“咱们回去吧，我做饭给你吃，你不是早就饿了吗？”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