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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颜知道，太琴是凡事不做便罢，做则一定要认认真真之人。或许他真的只是为了配合自己演好这场戏，并没有占自己便宜的意思。

　　当下息事宁人地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不与你计较便是，你记得以后说归说，不要再动手动脚占我便宜……”

　　“什么叫占你便宜？”太琴拉下了一张脸道：“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我才好意帮你，没想到你却把人想得如此不堪。若是这么说，这场戏便到此为止也罢。”

　　“别……”眼见这几日古天鹰与华萱公主走得越来越近，雪颜哪里忍心半途而废，忙缓和了脸色道：“算我错了还不行么？你是一诺千钧的人，答应人的事情一定会尽心尽力做到底，是不是？”

　　太琴这才略略消了气，道：“那是自然……但你以后不得再误会于我。想我太琴，怎会是那等喜欢占人便宜的好色之徒？”

　　“嗯，是我不好。”雪颜低声下气地道：“以后无论你对我怎样，我都决不再误会于你。”

　　“你还想我对你怎样？”太琴瞪了雪颜一眼道：“说实话，拉你的手我都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雪颜抽了抽嘴角，相处数百年，第一次发现太琴是个如此讨厌的人。

　　夜色静，夜风轻。

　　朦胧的弦月在浮云后穿梭，星光亦不分明。

　　御医、宫人来来往往热闹数日的玉鼎真人府，在药王圣吉被接往王宫凤仪殿之后，终于安静下来。

　　玉鼎真人、太琴、古天鹰、华萱公主采药未归，偌大的玉鼎真人府，只剩下昊天神君、雪颜以及两名早早睡去的灵族下人。

　　雪颜演了数天的戏，此时只觉身心俱疲。然而，昊天神君在院子里弹起了琴。当清幽的琴声传进房间，雪颜的睡意立即去了大半儿。

　　信步走进院中，在昊天神君身边坐下，雪颜闭上眼睛，任琴声如流水般慢慢洗涤自己的心。

　　不知为何，今夜的琴声与往昔有些不同。雪颜听着听着，竟渐渐听出一丝烦乱来。

　　“师父……”雪颜睁开眼睛，望着师父淡漠如冰雕雪琢般的容颜，低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琴声戛然而止，过了好一会儿，昊天神君方道：“为师记得，你说这一生再不嫁人，只愿永远留在繇山……”

　　雪颜的心微微跳了一下，怔然片刻道：“师父放心，弟子说过的话不会变。”

　　“为师没有什么不放心。”昊天神君淡淡道：“待你灵力恢复之后，愿回繇山便回在繇山，愿留在这灵犀城便留在这灵犀城。”

　　雪颜心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却还是很快笑道：“弟子自然要跟随师父回繇山，无缘无故留在这灵犀城里做什么？”

　　“嗯……”昊天神君随口应了一声，再次拨起了琴弦。

　　雪颜愣了半晌，她以为师父会问起她与太琴之间的事，没想到师父却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

　　她有些后悔，早知师父不问，便该早些向师父坦白才是。如今再说，反倒显得失之刻意。

　　昏朦的弯月费力地爬上中天，今夜显然不是采集月魄星魂的好时候。

　　雪颜打了个哈欠，歪倒在旁边的花树上。

　　昊天神君止了琴声，缓缓站起身，将雪颜抱在怀里，慢慢向房中走去。

　　雪颜偷偷睁开半只眼睛，偷偷瞅了瞅师父的脸。

　　待师父将她放在床上，转身离去之际，她忽然扯住了师父的衣袖小声道：“师父……弟子与太琴只是在演戏，他与弟子之间没有什么……”

　　昊天神君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雪颜继续道：“为了叫天鹰对弟子死心……华萱公主是难得的好姑娘，弟子不想天鹰错过……”

　　“为师知道了。”昊天神君淡淡答应一声，快步走出了雪颜的房间。

　　雪颜困倦已极，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朦胧夜月下，师父那略带忧伤的眼神，难道只是她的一种错觉？

　　即使她看花了眼，琴声中的漫漫心绪却瞒不过她。

　　听惯了师父安然如流水、悠然如行云的琴声，今夜的琴声中分明掩藏着说不尽的心事。为什么师父一句话也不肯对她多说？

　　是她在自作多情、痴心妄想么？

　　要如何才能灭却妄念、不住悲喜？

　　修行，是一件太过艰难的事。修到无欲无求，更是难如登天。

　　她闭上眼睛，索性选择去逃避、去忘却……

　　两天后，玉鼎真人和太琴带回了七星芍药、石生莲。又隔了一天，古天鹰和华萱公主也带回了天香草和无根花。

　　寂静的玉鼎真人府，重又恢复了几分热闹的迹象。

　　然而，连着数日，不是星昏月暗，便是阴雨绵绵，始终等不到星月皎洁的夜晚。

　　雪颜初时有些焦急，又过了几日，倒也学会了随其自然。

　　她自死亡中捡回一条命，已是难得的幸事。如今有师父有朋友在身边，还有什么值得苛求？

　　灵族花木众多，且有许多中州大陆难得一见的品种。闲来无事，她便叫上太琴一起去采集花木种子，准备将来种植在繇山上。

　　一日，雪颜正蹲在地上采摘花种之时，太琴忽然看着她笑道：“咱们神月谷朝夕相处数百年，我只知你为人清冷寡言，武功法力无人可及，却从来不曾想到，你竟还有这份闲情逸致。”

　　雪颜微微勾了勾唇角，没有说话。

　　太琴大概不知道，这世界会因某些人的存在而变得令人兴味盎然。

　　“我说得不对吗？”太琴道：“那时候，看你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好像这世上的一切都与你无关。如今看你的样子，与那时真真判若两人……”

　　“你倒好意思说我——”雪颜头也不抬地道：“神月谷中时好像你也不大爱说话，而且眼中总是愁云笼罩。我还当你为人古板严肃，没想到今时再见，才发现你也是个风雅有趣的人。”

　　“哈哈……”太琴笑道：“或许那时的我们都背负着太重的压力，日日生死一线，又生恐辜负恩师托付，所以都无法展露自己真实的一面。”

　　“你说得何尝不是。”雪颜笑道：“那时我们都只想着怎么让自己活下去，怎么让师父活下去。在生存的压力面前，谁会在乎这些花花草草的小情小趣？”

　　“有一个人会在乎——”太琴道：“有一回，我见敛云偷偷采了束花藏在袖子里。每当我离她稍近，便能闻到那束花的香……你大概不会相信，时至今日，我还会常常想起那花香……”

　　雪颜没有说话，只停下了采摘花种的手，迅速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