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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当太琴发现雪颜指缝中流出的眼泪时，忙住了口，抱歉地道：“我忘了敛云是你的朋友……看你这段时间过得挺开心，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她……”

　　“呜呜呜……”雪颜的确在努力遗忘，可记忆的阀门一经打开，往事便突然排山倒海般汹涌而至。她根本控制不住，亦对这乍然而来的悲伤无能为力。

　　她记起惊鸿岭上，敛云拉着她的手教她飞行之术。她记起狂风暴雨夜，敛云陪她在倚竹村喝酒谈心。她记起血雨腥风的战场上，敛云不动声色间教会她冷静与克制。

　　她记得敛云对她诉说自己无望的爱情，记得敛云在石壁上用剑刻下“一片伤心画不成”，记得敛云离开羽族时留在绢帛上的四句话：“千年容易聚，一朝别离难。黯然销魂久，独寻芳草去。”

　　那时的她，尚不大明白这四句话的意思，今时想来，却是字字寂寞，句句煎心。

　　她后悔当时不该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忘了安慰敛云的心。如果时光能够重来，她一定会抱紧她，对她说：“无论如何，你还有我，我还有你。”

　　可惜，哪怕有千万年的生命，却没法回到从前，甚至回到昨天……

　　见雪颜越哭越伤心，太琴终于有些手足无措，拿出一块帕子递给雪颜道：“好端端的……你这一哭，给人看见倒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雪颜接过帕子胡乱抹了抹眼睛，扔回给太琴道：“谁叫你提起神月谷？在无能为力的事情面前，我本来已经学会了忘记，你却偏要叫我记起。”

　　“呵呵，虽然你的话很不讲理，不过看惯了你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突然发现，你这不讲理的样子倒也蛮可爱的。”太琴收起帕子笑道。

　　雪颜警惕地看了太琴一眼，站起身道：“天气有些阴沉，看起来像要下雨的样子，咱们回去吧。”

　　“你不会是怕我爱上你吧？”太琴被雪颜的目光刺伤了自尊，半带嫌弃半开玩笑地道：“虽然你长得美，然而这世上好看的皮囊到处都是，高贵有趣的灵魂才难得。你放心，我爱上这灵族的花花草草也不会爱上你。”

　　“我怎么就不高贵有趣了？”本来，雪颜应该大大松一口气，但听太琴话中颇有轻蔑不屑之意，雪颜忍不住生气地道：“你倒说来听听，我如何就不如这灵族的花花草草了？”

　　“高贵的人不会动不动就哭鼻子。”见雪颜被自己成功打击到了，太琴恢复了心平气和，指着雪颜脸上未干的泪痕道：“你看看你，本来高高兴兴的，突然就哭得人措手不及。”

　　雪颜扁了扁嘴，想说自己早已学会在陌生人面前喜怒不形于色，只因当他是朋友，才会不小心流露情绪。然话到嘴边，又忽然想到，在朋友面前的自己，不才是真实的自己吗？

　　原来，隔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小时候那只爱哭鼻子的狐狸。

　　她闭紧了嘴巴，仔细抹干了脸上的泪痕，决心以后要做一个不轻易哭泣的人，免得为别人带去困扰，使自己显得不够高贵。

　　太琴又道：“至于有趣的人，应该是胸怀宽广大气的人。除了感情，他们心里还会有许多别的东西。如果他们爱上一个人，无论那个人接不接受，他们都不会失去自己。而你——”

　　说到这里，太琴瞥了雪颜一眼，道：“罢了，不说了，说了又怕你哭鼻子。”

　　“我不哭，你说就是。”雪颜心里的确有些气恼，但她又觉得太琴的话好像莫名说中了自己的弱点。她一边生气，一边忍不住想要听下去。

　　太琴小心地看了看雪颜的脸，确定她不会再哭鼻子，这才道：“我听敛云说起过你的故事……当然，敛云说起你时只有赞扬和同情。但我觉得，咱们身为神裔，在完成神的托付之前，不该去想别的事情。你爱天翊王子爱到不顾一切之时，可曾想过，万一他接受了你，你如何能在爱情里抽身，去面对神月谷中生死莫测的战斗？”

　　“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师父——”雪颜争辩道：“即便他接受了我，收到神寂之地传来的讯息时，我也会和你们一起同赴神月谷，不会有丝毫犹豫。”

　　“那对于他公平吗？”太琴道：“他接受了你，却要面对不知何日相聚的离别……万一神月谷之战中牺牲的是你，你叫他在无望的等待里情何以堪？”

　　雪颜说不出话。

　　那时，她的心一片孤冷寂寞，只想找一个人温暖自己。却不曾意识到，对那个人来说，这是一种怎样的自私和残忍。

　　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说不清是因为惭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说好了不哭的……”太琴上了当般叫道：“我就知道女孩子的话不能相信。”

　　“谁哭来着？”雪颜一把抹干了眼泪道：“我只是被风沙迷了眼睛。”

　　虽然这里既没有风、也没有沙，太琴还是装出一副相信的样子道：“好吧，算我冤枉了你……其实我很怕跟太爱哭泣的女孩子相处，也很怕跟眼里心里只有感情的女孩子相处。虽然那样的女孩子有时候也很可爱，但大多数时候都很麻烦……”

　　“我为你添了什么麻烦吗？”雪颜忍着气问。

　　“那倒没有。”太琴笑道：“我的意思是，被那样的女孩子爱上一定是件很麻烦的事……幸亏你不曾爱我。”

　　雪颜笑了笑，冷冰冰道：“你接着说。”

　　太琴意识到雪颜笑容下的怒气，尽量委婉地道：“这世上不只是有风花雪月，也不只是有爱恨情仇，大多数时候，都不过是平平淡淡的寻常岁月罢了。我欣赏一种女孩子，在寻常岁月里有女儿家的温柔，在爱恨情仇里能保持优雅高贵的姿态。她们伤心难过时，不会因情绪而影响该做的事。当命运的考验来临时，她们能像最刚强的男儿一样，天崩地裂而不皱一下眉头。”

　　“世上有那样的女孩子吗？”雪颜挑了挑眉毛问：“你见过那样的女孩子吗？”

　　太琴略略犹豫了一下，道：“见过。”

　　“那你为何没有将她留在身边？”雪颜略带讥讽地道：“我想，那样的女孩子一定不会太多。”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