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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众人带着飞羽游出海面、回到万劫城时，数名将领与一队值夜的军士正在岸边焦急地等候。

　　万劫城上空阴霾散尽，一轮硕大的圆月挂在中天，深秋的风少见地多了几分温软。

　　啸风为诸将领引见了飞羽。然而，诸将领热情地恭贺飞羽重获自由时，飞羽却只是将目光呆呆怔怔地望着天空的圆月，好像那上面有他无法割舍的东西。

　　“你们去吧。”啸风对诸将领道：“我先带他回府休息，待他精力恢复，再为他安排职务。”

　　诸将领听命散去。四人回到帅府，啸风亲自为飞羽安排了清静偏僻的居处，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私下里却又叫雪颜悄悄看着飞羽，免他再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

　　雪颜自然照办。

　　飞羽整整睡了三天。

　　三天时间里，媚雅带着冰魅、黑皮去跟司徒梦和狸儿一起消磨时光，雪颜则日夜坐在飞羽房顶上，每到饭时为他端茶送饭、哄他用餐。

　　堂堂神裔做起了丫头的事，媚雅、冰魅、黑皮无不为她感到憋屈，雪颜自己却毫不在意。

　　她知道啸风的目的是让她保护飞羽的安全，并设法从飞羽口中探得些万劫城的历史。所以飞羽偶尔醒来的时候，她总是尽量没话找话地跟他聊天。

　　可惜飞羽回应她的一直是沉默。

　　到第四天晌午时分，雪颜觉得飞羽应该出去走走，也许阳光和海风能帮他打开心底的结，治愈往事的伤。于是她向他说起被沙子掩埋的高塔，以及塔里酷似翼云的美丽石像。

　　飞羽果然不出所料地要求她带他去看看。

　　他们走出了帅府，走过清冷凋蔽的街道巷陌，走过阳光和沙滩，走进被沙子掩埋的高塔。

　　在一众斑驳灰暗的石像中间，那座被雪颜法力抚摸过的石像显得分外照眼。

　　飞羽定定地看着那座石像，既没有伸手触碰，也没有说什么，只那么默默看着，直到暮色经天，塔中变得昏暗。

　　“回去吧。”雪颜道：“你若喜欢看，明天我再陪你过来看。”

　　“不，再等一会儿。”飞羽终于开口说话，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说这句话的时候，飞羽的目光仍然没有从石像上移开，雪颜几乎以为飞羽是在询问石像。

　　“没有。”尽管不确定飞羽是不是在问自己，雪颜仍然温声回道：“我也做过很多可笑的事，没有资格嘲笑别人。何况诸神也会犯下错误，为天地众生带来深重灾难，使自己不得不归隐神寂之地。生而为人，我们又如何能够幸免？”

　　“谢谢你。”飞羽道：“如果你能讲讲自己的故事，也许我可以把我们的故事和万劫城从前的故事讲给你听。”

　　“好。”

　　在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里，雪颜不但讲了自己的故事，而且讲了媚雅、贺兰秋山、仇英玄灵、圣女白薇等人的故事。

　　“你看，很多人都会犯错。”雪颜道：“有些人的错误只是使自己蒙受损失，有些人的错误却使无辜者受到牵连，甚至使家国种族为自己陪葬。”

　　飞羽的心情好像轻松了一些，接着为雪颜讲起了自己和翼云的故事。

　　那时候，万劫城还是一个富裕繁华的所在。掌管万劫城的，是羽族的一个独立支脉，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城主由积羽城的王族考核任命。

　　那个羽族支脉虔诚地信奉羽族守护神炽天帝，能够被选为侍奉炽天帝的圣女，是族中每个少女最大的梦想和荣耀。

　　男女之情这种事，在荣誉与神圣光环的笼罩下似乎不值一提。

　　他并没有想到，有人其实并不甘心于那样的生活。

　　——比如翼云。

　　初见她时，她的美丽和圣洁惊艳了他，他视她如神明般虔诚而热烈地膜拜。

　　不曾出征的日子里，他的目光总是追随着她。战场上，他的勇敢、他的无畏，似乎都是因为有了她的加持。

　　有一天，翼云忽然单独将他约在海边沙滩上，羞涩地问他是不是喜欢她。

　　他当然毫不犹豫地点头。

　　然而，当她欢喜地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向她诉说心中的热情和孤寂时，他却被吓着了。

　　难道圣女不该是冷若冰霜、心无杂念的吗？有了那些念头的圣女，还能称之为圣女吗？

　　那次约会过后，翼云说炽天帝前，她将只为他一人而祈祷。他却开始看轻她、疏远她、逃避她。

　　当翼云身上失去了圣洁高贵的光环，仅凭美貌，还打动不了他那颗年少高傲的心。

　　一次征讨怨灵的战争中，除了他和两三个战友，其余几乎全军覆没。

　　她抱住战场归来、浑身是血的他失声痛哭，于是他们的爱情再也隐瞒不住。

　　族中流言四起，尽将战争失败的原因归因于圣女的不洁。人们无情地说，因为圣女的不洁，使羽族不再受到炽天帝的庇护，若要平息炽天帝的怒气，唯一的法子是处死不洁的圣女和引诱圣女之人。

　　长老分别找他们谈话。他怪责翼云陷自己于不义，将事情推托得干干净净，说自己对炽天帝有无可置疑的虔诚，对圣女只有仰慕之心，决无令人不齿的男女之情。

　　看他坚定的神色、坚决的态度，长老相信了他。

　　翼云却不顾一切地向长老承认了他们的爱，还说他们是两情相悦，请长老成全。

　　长老大怒，以亵渎神明之罪将翼云关进了监牢，并对他说道，除非他亲自将翼云押上刑场，否则没有人会相信他的清白。

　　他几乎没怎么犹豫便照着长老的话去做了，因为他觉得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一个动了凡心的圣女，本来就不该继续待在圣女的位置上。

　　当翼云看到他过来，欢喜地以为他会带她私奔，离开族规森严的羽族，去往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快快活活地度过余生。

　　他无颜向她解释什么，只是沉默地带着她往前走，当她看到面前的刑场和等候对她行刑的族人时，她怔住了，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