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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颜侧头瞪了冰魅一眼，听得昊天神君道：“小颜，今日你且带小雅、远风在客栈住下，为师需前往王宫一趟，明日清晨咱们再回繇山。”

　　“师父不是不欲打扰霸阙大王吗？”雪颜奇怪地问。

　　昊天神君道：“当此怨灵卷土重来之际，夜川冲破剑仙城封印，此时城中想必已经军心惶惶。为师一来需将此事告知霸阙，一来也需叫他提防魔界入侵。”

　　“神君放心，魔界暂时不会不利于人界。”陌远风道：“自白河公子之乱被镇压后，魔界亦是元气大伤，加之此时叛贼余孽未清，魔界决不可能在此时主动挑起与人界的纷争。”

　　“然那夜川为人狂傲不羁，做事不顾后果，只怕未必肯按常理行事。”昊天神君道：“无论如何，还是叫霸阙多加提防的好。”

　　“师父——”一直怔怔不语的媚雅忽然道：“若是夜川向人界发兵，弟子情愿一死以谢罪。”

　　“小雅，此事与你无关。”昊天神君温声道：“即便是父母亲人、手足同胞，其心性、行事亦各不相同，何况你与他原不相干，只是失去记忆之下与他结为夫妻。”

　　“不，弟子从今后再不是他的妻子！”媚雅赌气地道：“用欺骗的手段得到弟子，弟子不屑于这样的人！倘若弟子明白他的所作所为后仍对他割舍不下，怎对得起师父的教导？又怎对得起小颜受过的苦？”

　　“可是，小雅……”雪颜握紧了媚雅的手道：“你难道忘了，从前你也曾以冷嫣的身份欺骗过他？他虽晓得你在骗他，却还是对你一往情深。而且，他为你付出很多……”

　　“小颜，不要再说了！”媚雅眼中泛起泪光，低了头道：“我不想再记起那些事……”

　　“好，过去的事咱们不提。”雪颜道：“以后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来，你也不要想着一死替他谢罪。”

　　媚雅没有说话。明明决定与他两不相干，却不知为何，又觉得他的所作所为都是自己的罪孽。

　　她有些弄不明白自己的心。

　　剑仙城倏忽而至。众人进了城门，依旧乘马车赶至昊天神君与雪颜先前下榻的客栈。此后，昊天神君自去王宫向霸阙大王告知封印破损之事，雪颜则与陌远风、媚雅带着冰魅、黑皮到闹市间选购带回繇山的礼物。

　　冰魅说不得话，指手划脚间不免常常引得路人聚众围观，又使得雪颜误买许多冤枉东西。后来媚雅想了个主意，叫雪颜戴上斗蓬上的帽子，冰魅化作围脖绕至雪颜耳畔，但有看上的东西，只需悄悄告诉雪颜即可。

　　三人一狐一蛇逛至夜月初明时分，买了数十斤东西给陌远风提着，又在酒楼吃了个昏天黑地，这才回到客栈安歇下来。

　　第二天，寒日西斜时众人回到繇山。

　　看到媚雅与陌远风，苏棣、云夙、朱砂、阿獭各各悲喜交集，很是感慨了一番。待冰魅催着陌远风拿出带给四人的礼物，四人不由欢喜雀跃，轮流将冰魅抱在怀中大大夸赞了一番。

　　雪颜十分惭愧，心道：到底是小东西有心，自己魔界一行，日思夜想回到繇山，却从不曾想过要为师弟师妹们带些稀罕物事。

　　此后，媚雅一如从前，与雪颜一起在回风阁安顿下来，陌远风则与苏棣住在一间院落。众人修行之余，时不时山间观景、唱歌看舞、茶酒消闲，倒也过得颇为自在惬意。

　　只是，竹窗听雨、夜半无眠之时，媚雅总是很少说话。看到以前那样热情活泼的媚雅如今变得这般少言寡语，雪颜不由一日日暗生焦愁。

　　这天傍晚，从曼华洞回虚云宫的路上，山中又飘起了大雪。天光入眼尚觉十分明亮，山道上却已有些幽暗。

　　冰魅急着赶回去看黑皮，一溜烟飞走了。雪颜一个不小心，脚下滑了一跤，左脚裸上磕出一团青紫来。久不说话的媚雅忍不住百般自责，到最后竟忍不住在山道上哭得抽抽噎噎，泣不成声。

　　雪颜知道她的悲伤压抑了太久，也不去说破，只坐在山道上，将她的头揽进怀里，任她哭到天色黑透。

　　“小颜……对不起……”不知过了多久，媚雅的情绪终于慢慢平息，从雪颜怀里抬起头道：“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

　　“小雅——”雪颜的手指轻轻理过媚雅的发丝，声音纯净如雪光、平静如月光道：“你这么难过，又一直向我说对不起，不是因为没有照顾好我，只是因为你常常忍不住想念夜川，是吗？”

　　“不……”媚雅低下了头，好不容易收住的泪水再次沿着脸颊滑落：“我没有……”

　　“每当你想念他的时候，你便觉得对我不起。”雪颜阻住了媚雅的话，轻柔地道：“可你从来没有想过，我并不恨他……也许从前有过一些恨，但后来看到他把你照顾得那么好，看到你在他身边过得那么幸福，我心里甚至有一些感激。”

　　“不，小颜……”媚雅的悲伤痛入骨髓，苦涩摇头道：“当我在魔界过着人人称羡的日子时，你却飘零无依，受尽苦楚……为什么那时候你不告诉我？为什么那时候你不设法唤醒我的记忆？为什么……”

　　“虽然那时候我没有唤醒你的记忆，可你初次见我，便待我如姐妹。”雪颜柔声笑道：“小雅，你没有对不起我，从来没有。不要再自责，不要再折磨自己，好不好？”

　　“小颜——”媚雅抱住雪颜大哭，边哭边道：“对不起……我是在想他……好想好想……真的对不起……”

　　“傻小雅……”雪颜轻拍着媚雅的脊背道：“他是你的夫君，你想念自己的夫君，为什么要向我说对不起？”

　　“可是……可是他焚毁了你的原身……害得你法力全无……”

　　“师父说容颜如幻，我早已不在乎，你又何必在意？”雪颜道：“再说，千余年前我已毁却原身、法力俱无，是他采摘万年雪莲助我复原。他焚我原身将你复活，不过是讨还曾经给我的东西罢了。”

　　“小颜，你究竟受过多少苦？”媚雅止住了哭泣，张大眼睛望着雪颜道：“告诉我从前的事，叫我知道我不在的日子里你都经历了什么？”

　　“扶我回去，咱们躺在床上慢慢说。”雪颜道：“这雪地里太冷，我的脚有点儿疼。”

　　“我怎么这么糊涂……”媚雅连声自责，蹲在雪颜面前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好。”雪颜不客气地爬上了媚雅的背，二人一路迎着飞雪回到虚云宫。

　　这天夜里，媚雅终于不再似往常沉默，与雪颜喁喁闲话，直说到晨窗星落、东方既白。

　　“小颜——”黎明时分，媚雅哭红了眼圈道：“比起你所受的苦，才知道我这么多年过得何等幸福。我以为离开了夜川，活着的每一天都只剩下思念，只剩下煎熬，再不会有真正的快乐。然而你既能忘记天翊王子，想必以后我也会忘了夜川，重新爱上别人……”

　　“为什么要忘了夜川？”雪颜不解地道：“你已经知道，他并没有对不起我，而且你们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又如何？我无法忍受欺骗！”媚雅道：“就算我可以原谅他对你做过的事，也无法原谅他两次抹去我的记忆。我爱他……但我想要的爱情不是那样子的。”

　　“或许他已经知道错了。”雪颜道：“咱们离开的时候，你那么愤怒、那么悲伤，大概不曾注意到他眼里的痛楚。”

　　“可是他至今不曾还回你的原身，也不曾还回远风的神之血。”媚雅道：“倘若他知道错了，就该有所补救。师父给他半年的时间，如今已经将近两个月过去，他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我不需要他还回我的原身，只要他还回远风的神之血就好。”雪颜黯然道：“师父说，无极海中有海魂珠，可以修复我的原身。可大海茫茫，我不希望师父去冒险。”

　　“海魂珠……”媚雅突然两眼生光，抓住了雪颜的手道：“我要他帮你去拿海魂珠，只要他拿回海魂珠，我便原谅他。”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