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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后去的路上，不时有怨灵出没，有的成群结队，有的七零八散。雪颜虽手握着空明剑，却尽量把对付怨灵的机会让给扶摇。

　　她深知，一个女子想要在心爱男子面前表现的心情，尽管在外人看来有些可笑，在那女子看来却比什么都重要。就像当年的她重见天翊时，为了擂台决胜，不惜筋断骨裂、拼尽最后一滴血。

　　一只又一只的怨灵被消灭，废墟深处，渐渐少了怨灵的气息，多了覆霜先民游荡的残魂。

　　那些魂魄大多并无恶意，只要小心避过即可。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对那些无辜枉死的冤魂妄开杀戒。

　　经过几进庭院，当众人小心地避过又一波游荡的残魂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众人吃了一惊，杜若讶然道：“这里怎么会有活着的孩子？”

　　“不是孩子，是怨灵的伎俩。”欧阳寂和道：“普通小儿不会在这里出现，一会儿无论大家看到什么，都绝不可心慈手软。”

　　“你是说……怨灵化作婴孩在这里迷惑咱们？”杜若吸了口气道。

　　欧阳寂和点了点头，大步向哭声传来处走去。

　　一方祭坛，祭坛上拇指粗的铁链拴了个粉妆玉砌的婴儿。

　　那婴儿看起来不满周岁，长得明眸皓齿，胖嘟嘟、肉乎乎的身上系一抹红肚兜，只觉说不出的可爱。

　　见众人过来，婴儿停止了哭泣，拿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众人的脸，纯真无邪的眸子里涌起浓浓的依恋之情。

　　杜若的心先自软了，看着婴儿柔声问道：“孩子，你是谁？怎会一个人被锁在这里？”

　　婴儿似乎还不会说话，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将两只被铁链缚住的小手尽力朝杜若伸过来。

　　这下，杜若的心完全被融化，早忘记了欧阳寂和的警告，上前几步便要帮那婴儿解去捆缚的铁链。

　　“你做什么？”慕容祺及时制止道：“小心有诈。”

　　“能有什么诈？这分明就是个未满周岁的孩子……”杜若嘴里虽这么说着，终是在离婴儿数尺处站住了脚步。

　　“你忘了欧阳大哥的吩咐吗？”扶摇不悦地道：“还不快回来！”

　　杜若看了看婴儿，又看了看众人，面有不忍地道：“或许……或许他只是怨灵捉来献祭的普通孩子……欧阳公子，咱们救救他好不好？”

　　雪颜看着婴孩，努力想从婴孩天真未凿的脸上看出一丝怨戾之气，然而，怎么看都与普通人家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她握着空明剑的手不觉松了一松，让她对这样一个孩子下手，实在太难为了她。

　　欧阳寂和看着杜若，微微蹙了眉头道：“你觉得，普通的婴孩会被锁在这里而毫发无伤吗？”

　　杜若没有回答。

　　她知道欧阳寂和说得不错，但却难以忍心抛下这样一个婴儿不管。

　　犹豫之间，慕容祺突然大声叫道：“杜姑娘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捆缚婴儿的铁链忽然被挣开，烂漫无邪的婴儿以猝不及防的速度抓起铁链向杜若当颈勒下。

　　雪颜、欧阳寂和没有说话，一道黄光、一把剑同时递了出去，黄光击中了婴儿的左臂，空明剑击中了婴儿的右臂，两条手臂一齐从婴儿身上滚下来。

　　“呜哇……呜哇……”婴儿吃疼，放声哇哇大哭起来。

　　“欧阳公子、雪颜姑娘，你们……”杜若初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及至发现落在自己颈间的铁链，又回头看到断了两条手臂却没有流出一滴血的婴儿，这才惊出一身冷汗，急忙退了回来。

　　眨眼之间，掉落在祭坛上的手臂忽然变长变大，利爪般向众人抓过来。

　　众人打落双臂之际，婴孩的两肩上已然生出了新的手臂。

　　“呜哇……呜哇……你们这些抛弃我的坏人，我要杀了你们……”哇哇大哭的婴儿眼中射中仇恨的光，边哭边喊出这句话来。

　　那喊声凄惨、绝望，仿佛一个被弃之荒野的孩子，眼睁睁看着母亲的背影越走越远。

　　此时，众人皆已知晓这婴儿绝不是普通的婴儿，然而，听着婴儿嘴里悲惨绝望、歇斯底里的哭喊声，竟仍然难以出手杀了他。

　　杜若虽差点儿吃了婴儿的大亏，仍止不住出声安慰道：“孩子，天下没有哪个母亲会忍心抛弃自己的孩儿，你不要难过……如果你的母亲离开了你，那一定有她不得已的理由……”

　　“不得已的理由？”婴孩稚嫩的嘴里发出残忍的怪笑，边笑边道：“为了可笑的祖先遗训，就要把我们丢在葬婴之地自生自灭吗？”

　　“祖先遗训……葬婴之地……”欧阳寂和喃喃自语了两句，忽然看着婴孩严声道：“原来你是魔哭九婴——”

　　“呜哇……呜哇……”婴孩再次放声大哭起来，只是这次的哭声里没有了凄惨、绝望，代之而起的是对人世深深的怨愤和不平。

　　欧阳寂和向众人解释道：“万流长老曾言道，覆霜城古训，城主若生双子，必择一而戮之。三千年前，覆霜城主之妻贺兰氏诞生双子——贺兰秋山、贺兰秋雪兄弟。其时，夫妇二人经过艰难抉择，最终留下贺兰秋山，将贺兰秋雪抛弃于葬婴之地……”

　　“那对贺兰秋雪岂非太不不公？”杜若同情地叫道。

　　欧阳寂和平静地道：“世间事充满偶然与运数，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葬婴之地上不知埋葬过多少无辜枉死的孩童，天长日久，那些孩童的怨气和对父母的依恋之情渐渐结成实体，时常在月夜里放声哭泣……”

　　“便是咱们面前这魔哭九婴么？”慕容祺道：“原来这婴儿乃怨气与依恋之情所化，难怪他一会儿对咱们犹如亲人，依恋至深，一会儿又视咱们如仇寇，似恨不得将咱们剥皮抽筋而后快。”

　　欧阳寂和点了点头，又道：“据说魔哭九婴当年沾染了贺兰秋雪深重的怨气之后，变得暴戾异常，时常伤人性命。后覆霜城法师将之封印于一处秘室祭坛之上。想是数千年过去，秘室坍塌，只留祭坛在此。”

　　“那定然是他无疑了——”扶摇道： “欧阳大哥，覆霜城早已湮灭，他所依恋的人和怨愤的人也早已死去，咱们不如结果了他的性命，免得他在这世上独自受苦。”

　　“扶摇姑娘，话不是这么说——”杜若抗议道：“喜生恶死是人的天性，即便你觉得他的生命没有意义，活着只剩下无尽的苦难，但他自己说不定还很想活下去……”

　　“你能保证他活着不再害人吗？”扶摇冷冰冰瞪了杜若一眼，道：“咱们是来执行任务的，不是来发妇人之仁的！倘若你刚才被他勒断了脖子，这会儿还如何替他求情？”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