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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你说的……”玉藻真君道：“你以为有了那颗珠子，我和离殊以及惊涛城的军队都成了吃闲饭的吗？”

　　“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管你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一来海魂珠的威力并不能护及全城，二来汐族地域庞大，可不仅仅止有一个惊涛城。”

　　“晚辈明白了。”陌远风汗颜。

　　玉藻真君道：“彼时怨灵在中州大陆被人、羽、妖三族打击得狼狈不堪，于是试图灭了汐族，以海上为据点，重新聚集力量对中州大陆发起进攻。汐族缺少应对怨灵的经验，甫一交手之下吃了大亏。城中人人自危之际，青月不忍游茗命丧异乡，夜里悄悄过去告诉他，叫他躲在海魂珠威力所及的范围内不要出去。”

　　“生死存亡之际，她到底放他不下。”雪颜怅然叹息了一声，道：“海魂珠威力所及的范围，对于异族人大概是一个不能言说的秘密。”

　　“谁说不是呢？”玉藻真君道：“青月说出了族中秘密，心里甚是愧疚难安，为了弥补自己对汐族的亏欠，第二次怨灵来袭时亲自走上战场，想要凭借纯净的圣女之力与虔诚的信仰之心压制强大的邪恶怨戾之气……”

　　“她太天真了！怎么可以如此天真？”作为与怨灵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雪颜，自然晓得对付怨灵除了手中的武器与强大的法力外，其他的一切都是虚幻。

　　“的确太天真……很快，她就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了代价。”玉藻真君道：“怨灵抓走了青月，并以强大的恶灵附着于青月之身，叫青月带着恶灵进入惊涛城内疯狂践踏、肆意虐杀。”

　　“这代价未免太过惨重……”想起曾经被怨灵囚禁的古天鹰，在即将彻底丧失理智时恳请天翊派人杀了自己，雪颜不由心中凄恻。

　　死亡虽然是件悲伤的事，但比起失去心识，残害自己的同胞与亲人，死亡实在堪称慈悲。

　　玉藻真君亦有同感，收住了摇动的折扇道：“是的，太过惨重……好在青月带着恶灵进入惊涛城未久，游茗便冲过来拦住了她，一边躲避她的攻击，一边向她诉说刻骨的思念，以及两人初次相遇时的点点滴滴。终于，青月的神识被唤醒，哭着恳求游茗，叫他趁她能够压制恶灵的刹那，赶紧用剑刺穿她的心……”

　　“游茗他……照做了吗？”雪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小心翼翼地问。

　　手刃所爱之人，那是怎样的残忍？游茗为了青月可以不顾性命，在恶灵面前强行唤醒她的神识，又岂忍亲手葬送她的性命？

　　玉藻真君却道：“是的，他照做了。”

　　雪颜只觉凉意透胸，一时说不出话。

　　玉藻真君再次叹了口气，悲悯地道：“据说，他的剑刺下去的时候，恶灵惨叫着灰飞烟灭，青月含着笑倒在地上……然而，惊涛城危机解除后，游茗却无法面对亲手杀死至爱之人的事实，企图以自杀减轻心里的痛苦。”

　　除了自杀，他还有得选择吗？雪颜眸中微湿，在心里低低接了一句。

　　陌远风亦道：“如果我是游茗，大概也会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

　　“你们这些人啊，怎么动不动就想到死？”玉藻真君摇头道：“活着有吃有喝有玩不好吗？”

　　“若是能够活下去，谁又愿意死？”雪颜凄楚地道：“真君，你这样潇洒的神祗，大概没有爱过哪个人，自然无法体会亲手杀死至爱之人时，心中的痛苦、绝望与悲哀。”

　　“这是什么话？真君我活到这么大岁数，什么没见过？什么没体会过？”玉藻真君不服气地道：“雪丫头，改天待我闲暇之时，跟你仔细讲讲我从前的故事，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真君也有故事？”雪颜下意识问出这句话时，立即知道自己触着了玉藻真君的逆鳞，赶忙将话题拉回原处道：“咦……如真君所言，青月不是早就死了吗？我们在西南沙滩上见到的女子是谁？”

　　玉藻真君翻了下眼睛，一副懒得跟你这孩子计较的神情道：“谁说青月死了？青月虽然被游茗用剑刺穿胸膛，但其时的汐族大长老告诉游茗，若他真心爱慕青月，可以用自己的心复活青月，只要他的爱不灭，青月便能一直活下去。不过，青月醒来后不会再有关于他的记忆，且他们二人永生永世不得相见。将来即便无意重逢，青月的心也将永远停止跳动……”

　　“游茗答应了吗？”雪颜既非青月亦非游茗，此时的心却为他们纠结成了一团。

　　“傻丫头——”玉藻真君拿扇子敲了敲雪颜的额头道：“难怪你师父说你愚钝……既然青月现在还活着，游茗自然是答应了。”

　　雪颜摸了摸自己的头，羞愧地看了昊天神君一眼。

　　玉藻真君接着道：“汐族大长老将游茗的心给了青月，青月复活后，果然失去了关于往事的一切记忆。而游茗，在青月醒来之前便独自驾船离开了惊涛城、离开了汐族，带着他们的爱和回忆，从此再也没有踏足过这片海岛……”

　　“他……就这么走了？”听完青月的故事，雪颜惆怅得无以复加。

　　两情相悦而无法相守……天隔一方而痴心不改……世间怎会有这样叫人揪心扯肺的爱情？

　　“不走又能如何？活着毕竟比爱情来得重要。”玉藻真君端起酒杯饮了一口道：“记住，不要对青月提起这些，回忆对于她是致命的事。一旦记起游茗，一旦意识到自己胸膛里跳动的是爱人的心，她的生命便走到了终结。”

　　“可是忘记了过去，忘记了所爱之人，仅仅只是活着，那样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雪颜蹙着眉头道：“如果我是青月，我宁可带着回忆死去，亦不愿恍恍惚惚地苟活在这世上。”

　　“若你是游茗呢？”陌远风看着雪颜问道：“若你是游茗，你会怎么做？”

　　“……”雪颜答不出话来。

　　陌远风叹道：“你根本别无选择，是不是？”

　　是的，若她是游茗，她根本别无选择。

　　只要爱人能够活下去，哪怕相隔千里万里，哪怕她永远不再记得自己，这世界亦是温暖美好且值得期待的。

　　雪颜轻轻点了点头。

　　陌远风笑道：“既然别无选择，又有什么值得难过？不幸之中，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你说是吗？”

　　雪颜再次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陌远风明明说的是青月和游茗，雪颜却觉得他好像在说他和自己。

　　来不及深究，玉藻真君端起了酒杯道：“良辰佳夕，难得相聚，咱们就别聊那些不愉快的事了。来，大家一起干了这杯——”

　　四人举杯共饮，相对小酌间，所有的烦心事似乎尽被抛在脑后。

　　海风轻拂，明月悄移，不知不觉夜已过半。

　　雪颜酒意上头之际，依稀闻得猫儿似的脚步声沿着墙头滑过。同时，一股似有若无的杀意随着夜风隐隐飘来。

　　“真君——”雪颜奇怪地道：“你这府中，居然还有些不太平吗？”

　　“雪丫头不必担心，只要你在我这府中，保证不会有人伤得到你。”玉藻真君显然也听到了墙头上的脚步声，感觉到了随风而来的杀气，却全然未曾放在心上。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