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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处处受人欢迎，小青鱼无话可说。”雪颜垂头看着胸前的魔眼骨笛，声音淡漠地道。

　　“好……”夜川嘴里吐出一个字，又看了雪颜一会儿，忽然摆手道：“你去吧。”

　　“小青鱼告退。”雪颜施了个礼，躬身向门外退去。

　　“慢着——”脚步即将跨过房门之际，夜川冷漠的声音再次传来。

　　“君上还有何事吩咐？”雪颜顿住了脚步问。

　　“你记住，君后若是受到半点儿伤害，本座一定会对你用尽世间所有酷刑！”夜川阴沉冷酷地威胁道。

　　“小青鱼谨记君上之言。”雪颜大步跨出房门，抹了抹不知不觉渗出额头的冷汗，疾速向芳华殿跑去。

　　夜川的聪明远出她的意料，这一番审问中，她有许多次觉得自己几乎要无言以对，却不知怎地居然勉强支撑了下来。

　　或许，是因她觉得白河公子正在看着她。也或许，是她为了报复夜川在大荒之地对她的劫持，以及在魔神殿里用驱魂烈焰对她施加的焚身之苦。

　　若不是他，她怎会失去倾世容颜，托身于一只丑陋的小鱼精？若不是他，二百多年来，她何至于尝尽漂泊流离之苦？若不是他，或许此刻，她正在繇山苦练武功，准备去救师父的魂魄离开大荒之地……

　　她对他，曾经有过一些感激，但此刻只剩下深深的怨愤。看在他对媚雅的感情上，她可以忍下报复之心，却也找不到帮他的理由。

　　当然，对于他的敌人恒寂——如果欧阳寂和真是恒寂的话——她则不单是怨愤，更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她之所以落到今天这种境地，虽拜夜川所赐，然究其根源，却无不来源于欧阳寂和。她发誓，无论时光过去多久，无论欧阳寂和是否夺得魔君之位，她都一定会找他报仇！

　　白河公子是魔君恒寂的人，对于白河公子，她的感情却有些复杂。

　　无论他如何虚伪狡诈，至今为止，好像并不曾做过对不住她的事。而且，他曾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她，更给她一身功夫，使她有了逃离魔界的希望。

　　妖族女子恩怨分明，她决定，助他拿出魔云山里的东西之后，便设法带着阿獭离开魔界。往后，白河公子与夜川的争斗谁输谁赢，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回到芳华殿歇息了一会儿，夜色渐渐岑寂。想起白河公子布置的任务，雪颜换上一袭黑衣，乘着夜色向轩逸殿潜伏而去。

　　如白河公子所说，轩逸殿中果然空无一人。

　　雪颜找到殿侧阁院中唯一的一口水井，化出原身跳进井里，向下潜沉丈余之后，便碰到了井壁一侧的通道。

　　通道宽不过半尺，大概是水底自然形成的裂隙。雪颜钻进裂隙，向前游了大约十余丈后，被一堆淤泥所阻，不得不用小小的鱼嘴一点点咬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穿了过去。

　　又游了大约二十丈后，一点粼粼的微光映在眼里，终于到了另一口水井。

　　井水冰凉彻骨，雪颜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赶忙化出人形，一边以体内魔力抵御寒气，一边沿着滑溜溜的井壁攀出井口。

　　眼前楼阁建筑似曾相识，果然是二百多年前自己曾经住过的灵烟阁。

　　二百多年的岁月，在这里恍如一个刹那，放眼望去，这里的一切与从前并无不同，只是更加清冷了许多。

　　此时正是春末时节，芳华殿里繁华似锦、佳木成荫，这里的花木却好像还躲藏在冬日的严寒之中，迟迟不肯随节气醒来。

　　雪颜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轻轻叹了口气，挨个房间找过去，除了红萝住的房间有几分温暖的气息外，别处皆无异样。

　　一座平平常常的阁院，夜川为何要将之列为禁地，还大费周章布下重重封印？

　　站在红萝房门外，雪颜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双脚不知不觉冻得有些发麻。她轻轻跺了跺脚，忽然眼前一亮，似乎想通了什么。

　　以她现在的魔功修为，几乎已经感觉不到寒来暑往的气温变化，而这里的井水却冻得她浑身打颤，这里的地面冻得她腿脚发冷……那说明了什么？

　　她张大眼睛，重新在阁院中一寸一寸仔细搜寻，很快在一块数尺见方的石头下发现一个通往地底的入口。

　　不错，就是这里——

　　雪颜跳进洞口，向下坠落数丈之后，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冰窟。

　　一阵贬人肌骨的寒气袭来，一片清冷的微光映入眼帘。在寒气与冰雪发出的微光之间，但见一大一小两口冰棺并排而放，大的冰棺中躺着一个眉目嫣丽、宛如沉睡的女子，小的冰棺中则蜷曲着一只干瘪瘦小、几近被火烧焦的动物尸体。

　　雪颜很快认出，那眉目嫣丽的女子，是二百多年前，被夜川一杯毒酒送了性命的魔界第一美女芍药。

　　而那小的冰棺中的……雪颜认了许久，突然屏住了呼吸，心，跳得不能自已。

　　那已经快要认不出狐狸形状的动物尸体……不就是她的原身吗？

　　天地在刹那间开始猛烈旋转，她瘫倒在地，脑子里除了眩晕，只剩下一片空白。

　　烧焦了……

　　即使她的魂魄有朝一日侥幸回到原身，也再不会有如雪的肌肤、倾世的容颜。

　　或许，她会比现在丑上千倍。

　　心好痛……痛得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她不晓得自己如何离开了冰窟，如何离开了灵烟阁，又如何回到芳华殿的床上。当黎明到来，淡青色的天光在窗前洇开，她的心仍然不能从巨大的悲痛里苏醒。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不曾看到。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永远没有踏入过灵烟阁。

　　倘若不曾看到原身此刻的模样，她的心里至少还能保留一线希望。

　　人在很多时候，是不得不靠希望活下去的。

　　就像师父不曾归来的那些漫长的岁月，若是没有希望在支撑，她大概早已魂散烟消。

　　可现在的她，还能有什么希望？

　　师父说，容颜是幻。

　　然而，叫她以那样丑陋的形象站在风采绝世的师父身边，她死亦不能接受。

　　难不成……她真要借着芍药的身子活下去？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