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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啸风叹了口气道：“爱本来没有错……翼云，只是你爱错了人，也用错了爱的方式。当你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首先要爱上他的梦想。否则，再多的付出与委屈都是枉然。你……明白了吗？”

　　哗、哗、哗——

　　回答啸风的，是一阵海水被拨动分开的声音。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但见巨大的绿色怪物不知自何处游了过来。每游一下，被雪颜斩断的手臂便在海水中晕染出一道深绿，看起来可怜之极，亦可悲之极。

　　飞羽恐惧地一连退了数步，直到退无可退，身子紧紧贴住背后的暗礁。

　　“你就这么怕我？”怪物游进了洞穴，看着飞羽凄声问道：“你以为我会伤害你？”

　　“我不是怕你，我只是讨厌你——非常非常讨厌你！”飞羽的身子在发抖，口中却硬邦邦冷冰冰地道。

　　“好……很好……”怪物的声音凄凉彻骨，尽管在幽深的海底，众人还是感觉到了她丑陋的脸上满布的泪痕。

　　“站住！你想做什么？”看着那具淌血的巨大身躯，雪颜本来不想，却还是横剑挡住了怪物的去路，严声问道。

　　怪物好似没有听到雪颜的问话，也没有看到雪颜寒光凛冽的玄光剑，径直迎着剑刃游了过来。

　　锋利的剑刃划开了怪物的鳞片，划破了怪物的肌肤，一股股深绿色的、浓稠的血流下来，怪物浑然不觉，兀自执著地向飞羽游去。

　　雪颜犹豫了一下，撤剑后退，同时挥出一道封印挡在了怪物和飞羽之间。

　　怪物仍然在继续游走，看着飞羽不顾一切地朝前游走。被封印阻住的身躯徒劳地撞击着封印，样子古怪之极，滑稽之极，可笑之极。

　　然而，没有人笑得出来，甚至连黑皮也笑不出来。

　　雪颜看得心中酸涩，向那怪物柔声劝道：“停下吧……你过不去的。你是怨灵，他是人，无论你会不会伤害他，我们都不会让你靠近他。”

　　“是不是当初我应该杀了你，叫你和我一起化为怨灵？”怪物一边撞击封印，一边凄惨地哭泣道：“可是我不忍……不忍叫你同我一样变得丑陋无比，不忍叫你同我一样被人追杀——被那些你曾拿性命保护过的人追杀……当那些人的箭射在我身上，当那些冰柱和火焰落在我身上……我想，幸好不是你……”

　　“我不想听这些！”飞羽不耐烦地打断了怪物的话道：“你所做的、所说的一切都无法感动我，我对你只有恨——刻骨铭心的恨！每听你多说一句、多说一字，我便多讨厌你一分，多恨你一分……你明白吗？明白吗！明白吗……”

　　“飞羽！”啸风似乎唯恐飞羽刺激得怪物狂性大发，蹙眉道：“你可以不喜欢她，但你何妨对她稍稍客气些？”

　　“你以为我不曾对她客气过吗？”飞羽嘶声叫道：“可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这个怪物都以为我是受族规所迫，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不敢爱她。你们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怎么说才能叫她明白我是真的真的讨厌她？”

　　听着飞羽歇斯底里的控诉，怪物瘫倒在地。

　　雪颜和媚雅想说些什么，却偏偏哑了似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如果一个人打定了主意不想看，哪怕所有的事实都摆在面前，她还是可以闭上眼睛不去看。如果一个人打定了主意不想听，哪怕告诉她所有的真相，她还是可以捂上耳朵不去听。

　　她爱他，她要他的爱——当这种念头充斥她心的时候，她阻绝了所有不同的声音，只不顾一切地做自己的梦。

　　而他，一定讨厌极了自己的声音不被听到。恼怒使他渐渐失去耐性，失去理智，进而口无遮拦，以所有恶毒的语言攻击她、羞辱她。

　　此时此刻，雪颜忽然感到无比庆幸。

　　一千多年前，天翊对她说：“雪颜姑娘，从前，我因怜惜小洛而怜惜天下所有的女子。而今，不要让我因厌恶你而厌恶天下所有的女子！”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庆幸自己能够及时从那段感情里抽身。否则，面前这丑陋的、绝望的、悲惨的怪物，大概就是她的下场……

　　爱若执迷，万劫成殇。

　　她发誓，此生此世，决不叫自己再爱得那样盲目、那般愚蠢。割舍不下的也要割舍，因为执著和坚持在没有回应的爱里毫无意义。

　　“飞羽……”绝望的怪物重新开口时，居然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柔：“你还记不记得……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还不是碧霄营的统领……那时，你站在一群即将出征的将士中间，我为你们祝福，你定定地看着我，眼神里是满满的惊艳和痴迷……”

　　“我当然记得——”或许是想起了初见的时光，飞羽的语气也难得地有所缓和，接过怪物的话道：“那时你是守护神座下圣女，你在我眼里神圣不可侵犯。我仰慕你、崇拜你、迷恋你……倘若没有后来发生的一切，也许终其一生，我都会那样看你。”

　　“后来我以为你爱我，我便也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你……”怪物含着眼睛微笑道：“飞羽……你是那么俊美、勇敢、坚定，且比任何人都要出类拔萃……当你的目光时时刻刻追随着我，叫我如何拒绝得了你的诱惑？”

　　“对不起，那是我的不对。”飞羽道：“可你是圣女——我以为圣女只会爱上炽天帝，不会爱上凡尘俗世里的任何男子……”

　　“我是圣女，可我也只是一个凡尘俗世里的女子。”怪物道：“像所有凡尘俗世里的女子一样，我渴望温暖，渴望爱情，渴望被一个男子温柔相待，渴望与一个男子朝暮厮守……”

　　“不，你不该有这样的渴望！”飞羽的声音冷了下来：“身为圣女，就要履行圣女的职责。你该做的，是为整个羽族的繁荣和平而祈祷，是永生永世忠诚于咱们的守护神。可你却像一个凡俗女子一样胡思乱想，使炽天帝蒙羞，使圣女名号蒙羞。从今后人们提起圣女，再不会觉得有多么圣洁高贵……”

　　“所有的高贵圣洁都是你的想象，我何曾想做一个看起来高贵圣洁却注定一生一世孤独终老的圣女？”怪物惨声笑道：“命运强加给我圣女的名号，可曾问过我愿不愿意？我本为俗人，想要像一个俗人那样去生活有什么错？给我一个虚妄的称号，拿走我一生一世的幸福，而我还得开开心心地去接受……凭什么？！”

　　说到这里，一股黑色的怨气自怪物周身冒出。

　　雪颜急忙道：“你没有错……翼云，我不觉得你的想法有什么错。圣女本来就不应该存在，即使存在，也只应该成为自愿的选择，而不应该强加给最美丽、最强大的女子。”

　　黑气微微收敛，怪物转向雪颜问道：“你真的这样以为吗？几千年了，第一次有人告诉我，我没有错……呵呵……”怪物重新看着飞羽怨声道：“飞羽，你听到了吗？她说我没有错……既然我没有错，那错的一定是你！” 完美世界·白狐雪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