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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铜头小六
宋哲元是个说话算话的人，立刻就让铜头小六当了团长。
这些年下来，铜头小六战功显赫，而机械厂那边的那些犹太技师，只要是机器有问题，立刻就是随叫随到，这也更让宋哲元对他器重无比，不仅提升他当了旅长，而且还把治下天津卫戍的任务，也都交给了铜头小六。
这时候的宋哲元，可以说在热河，京唐一带的超级霸主，特别是在去年，在凤祥一带的那场杀戮，让他得了个活阎王的头衔，尽管天津卫在所有军阀眼中，都是一块大肥肉，但是，却还真没几个人不开眼，敢在宋哲元的头上动土。
如果说宋哲元是阎王爷，那铜头小六，就是他手下的黑无常，加上防备地带就在天津，绝对可以说是天津卫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这家伙极其好赌，尤其是现在有了钱，去的肯定是天津卫最有档次的地方。
大三元地处劝业场西边，是那片地界最繁华的酒店，饭店高七层，全部的仿欧洲式建筑，一到夜晚，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如果把劝业场比作是天津卫的眼睛，那大三元就是劝业场的瞳仁，绝对有身份的人才能够去的地界儿。
虽然已经快要三更，但是大三元的热闹却才刚开始，衣冠楚楚的人群，流水般的在其中进出着，全是穿着摩登的所谓新潮人，以及穿着洋装，露着白花花大腿，头上偏又梦着洋纱的交际花。
眼见华斌身上穿的不过是普通流氓长穿的夹袄与鸭舌帽，两名穿着白红色仿军装制服，脸上像抹了黑煤烟子的印度维特（英文WAITER,侍者的意思）一点都不留情的用手里的五花棍（警棍，因为上面画着各种颜色的条纹，而被天津人叫做五花棍）拦住了华斌的去路。
“狗鹅喂（ GO AWAY英文相当于滚蛋的意思）。”
华斌的黑白分明的双眼四下紧张的扫视着，很快便发现，在大世界门口不远处，两名身穿崭新浅蓝色军装的卫兵，带着大檐帽的军兵正在门口站岗，腰上的武装带锃明瓦亮，脚上穿着崭新的高头皮鞋，手中中正式步枪明光锃亮。
宋哲元的部队，华斌多少有些了解，属于地方性的杂牌军，军队的装备给养太差，很多底层的士兵，都只能穿着自己的破衣烂衫，头上戴一顶浅蓝色的军帽，就算是军队里面的一员了。
这些军兵穿的如此光鲜，铁定是某些大人物的亲兵。
“大兵，大兵！”
想明白这些，华斌立刻扯着嗓子朝那几名亲兵叫喊了起来。
“嚷嚷嘛，嚷嚷嘛！”
一名肩上带着黄色领章，看上去像是副官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耀武扬威的操着地道的天津腔走到了华斌的身边。
“小天津，你看老子是谁。”
听着来人的话，华斌立刻无比兴奋的叫喊了起来。
来人瞪大了双眼，仔细看了华斌一会，重重拍在了穿长筒马靴的大腿上。
“介不是小爷吗，您老人家不在白雾山好好的呆着，哪阵风把您了给吹来了。”
“去告诉铜头小六，就说老子来找他有大生意要谈，让他无比在百忙的时候见老子一面。”
华斌摆摆手，傲然的挺直了腰板。
“爷，您等着，我这就去给我们旅长回话。”
小天津答应着，一路小跑的朝着大三元里面跑了开去。
“王八蛋，连我们旅长的贵客都敢拦，他娘的不想活了是不是。”
一群亲兵怒吼着，抡着手里的枪拖，把那几个印度维特打的满脸开花。
能够跟随在这些军官身边当亲兵的，无一不是透明蛋琉璃球一样的货色，那看眼色的能力，绝对不是普通人可比的，眼见自己的上官小天津都对华斌如此恭敬，哪里还不知道他是个自己根本惹不起的角儿，少不得就要在他跟前卖上一番好。
“行了，行了，不过是一群见不得人的阿三而已，用不着这样。”
虽然平日里心狠手辣惯了，可是，华斌却并不是那种喜欢作威作福的人，连忙制止了这群亲兵对那些印度维特的殴打。
“小爷，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马靴铁钉与地面急速的碰撞声中，一名身穿笔挺蓝色双排扣军装，脚上穿着大马靴，身后披着斗篷的青年军官从外面大步迎了上来。
见到了自己多日未见的好兄弟，华斌连忙快步上前，一把将他抱进了怀里，重重在他胸口上锤了几拳。
“铜头啊，不瞒你说，老子在白雾山呆不下去，这不是到天津来投奔你了吗。”
“小天津，去附近的利顺德，帮小爷定上最高档的饭店，顺便叫上一桌酒席，都算在我的账面上。”
铜头小六对小天津傲然摆了摆手，小天津答应了一声，点头哈腰的跑了出去。
“兄弟，今天哥哥我手风顺，三家推牌九，哥哥我一家独赢，光现大洋就赢了两千多块，晚上咱兄弟好好聚聚，三条石雷三爷家的老烧锅，你可以敞开了喝。”
铜头小六搂着华斌，直接上了停车场前一辆朋克牌轿车，让一名亲兵开车，直接把两个人拉到了天津卫最有名的利顺德门前。
铜头小六带华斌下了车，进了包间，小天津早就等候在了里面，帮着饭店小活计在那里烧着红铜的古董锅。
“小爷，是不是在白雾山遇到了什么难事，如果是的话，就干脆把你那山寨铲平了来跟老子干，以你的才能，老子一开始，就能保举你个团长干干。”
“去，你家小爷我是那种愿意寄人篱下的人吗。”
华斌把一根象牙筷子咬在嘴里，戏谑的朝着铜头小六眨了眨眼。
“不瞒你说，老子最近是发了大财，所以不当土匪，改当大户人家的少爷了，每天里啊，就是在家里读读书，过几年还准备去北平城考个状元回来呢。”
“行了，兄弟，你那两把刷子我还能不知道？”
铜头小六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你说你也是的，什么不好当，偏偏喜欢作贼，这几年有老子帮衬着，老猪丝他们的那些生意，也都够你吃一辈子的了，就不能安安定定的过点平静日子吗。”
“六哥，这你可真说着了，老子来这天津卫，可就是来过平静日子的。”
眼见古董锅已经开锅，向外汩汩的冒着白色的蒸汽，华斌把羊肉片接连不断的倒了进去，顺带着把自己来华家的来龙去脉，以及自己遭遇卫十爷威胁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对铜头小六说了一遍。
“卫老十个狗造出来的，连老子的兄弟都敢欺负，小天津，带几个人去，把他给老子现在就从被窝里提回来，要是敢反抗，直接给老子崩了他。”
铜头小六气的用马鞭敲着桌子站了起来。
“消消气，消消气，兄弟，我现在在这天津卫还没站稳脚跟，可不想惹那么多的敌人。”
华斌用手中的筷子敲打着桌沿。
“我来找你，其实就是想和你通个话，告诉兄弟我为了我那惨死的老娘，准备给华老头子当几天乖孙子，如果有兄弟解决不了的事，还是要请六哥你多帮忙才行。”
“滚你娘的蛋，你这家伙啥德行，别以为老子不知道，当乖孙子，你做梦去吧。”
铜头小六大骂着，军队里出来的人，一向野惯了，越是亲近的人，他骂的就越是起劲。
“行，这事我管了，不过兄弟，还有一个事，哥哥也是要你帮忙的。”
铜头小六夹了一大串羊肉放进了华斌的碗里，随手替他身旁的酒碗里倒满了酒。
“不瞒你说，你家里那老顽固，当年和孙大炮有些交情，又和南京政府有关系，所以啊，你家现在的那些治疗外伤的灵丹妙药，可是一向都只给中央军，我们这些地方杂牌军，别看在天津城里人五人六的，可你家老爷子就是不肯买账。”
华斌端起手边的酒碗一饮而尽，他知道，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铜头小六这些家伙，要想过安稳日子，那就必须得保证自己手里有人有枪。
当过土匪的他心里明镜一样，真正要打起仗来，那些新兵蛋子，根本就是用来去牺牲的炮灰，关键时候，还是得那些老兵起作用。
而良好的医疗条件，也就意味着那些老兵可以在战后活的更多，也更久一点，只有这样，铜头小六乃至于他的顶头上司宋哲元，才会有和其他军阀分庭抗礼的资本。
抛开他和铜头小六之间的关系，对于他和铜头小六甚至于他所代表的整个西北军而言，如果真的有了这样的一层利益纽带，他们之间的关系反而会更加巩固。
“没问题，反正那老头子发话了，华家的家业，以后都是老子的，只要老子能坐稳这家主的位置，别说一点治伤的药了，就算我们华家的药，全部都卖给你们都没问题。”
“兄弟，我就喜欢你的敞亮。”
铜头小六拍了拍华斌的肩膀，再度举起了酒杯。
“童旅长好雅兴啊，请人喝酒，居然也不派人招呼人家一声。”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包厢外响起，傅一红带着四名身穿黑夹袄，头戴礼帽的家伙，从外面气哼哼的闯了进来。 狼啸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