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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错大发了
张自忠坐在司令部的大厅里，就这么呆呆的看着铜头小六来回踱着小碎步，他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五大三粗的光头佬很有跳华尔兹的潜力，那步伐，啧啧 ，标准。
“哎，我说，童旅长，你这小步伐不错啊，有时间教教我怎么样？”
听了张自忠的话，铜头小六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睁着铜铃似得眼睛，用手指着自己的眉毛，嘴里唾沫星子四溅：“你看！你看我这眉毛，你发现什么了吗？啊？发现了吗？”
张自忠仔细瞅了瞅，摸着下巴迟疑了好一会儿：“没毛病啊，今天起来你那三姨太没少给你梳理门面啊，这眉毛很顺。”
“顺个屁！”铜头小六不由跳脚，有史以来第一次，他在自己崇拜的忠帅面前这样跳脚：“都焦了，焦了！您瞅瞅，您老自己瞅瞅，真的焦了，火烧眉毛啊忠帅！”
“得得 ，快拉倒吧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么文绉绉的下套了？”张自忠没好气的翻翻白眼。
“谁下套了？”
正打算说些什么，屏风后面传出来一道慢悠悠的声音，张自忠一听，赶忙和铜头小六一起站了起来。
屏风后，转出一个并不高大的身影，一身笔挺的军装，面容白净，挂着和煦的笑容，这就是宋哲元，儒将宋哲元。
白文斌跟在他的身后，目光扫过铜头小六的同时，眉头忍不住皱了皱，但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为宋哲元倒上了一杯茶水。
“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还真没火急火燎的，怎么？天津被攻破了？”宋哲元吹着茶面上的翠绿，半开玩笑的撇了铜头小六一眼。
“啊呀我去！”铜头小六糟心的摸着光头：“宋帅，这、这怎么可能啊！就冲我的那班人马，天津妥的很。”
“哈哈 ！”
宋哲元笑的眼都弯了起来，这个铜头小六，粗人一个，可是事做的漂亮，粗中带细，深的自己欢心，可是一看张自忠那阴沉的脸色，他的笑容不见了，明显的，他感到事情有些不对。
“说事！”
重重的两个字吐出，大厅里气氛急转，这个上座的儒将，整个人突然变得尖锐了许多。
铜头小六左右撇了一眼，随后有些赌气的对宋哲元说：“宋帅！今天这事，我只能和你一个人说，不然，我这旅长……我 ，我不当了我！”
“哟，威胁老子？！”宋哲元难得吐个脏字，却未必见得是真生气了，只见他挥挥手：“文斌啊，和忠帅去下盘棋吧，不，两盘！”
铜头小六明显的松了口气，他左右看了看，最后上前几步：“大帅，你还记得之前我给捯饬好的那些个机器吗？”
“记得啊？怎么了？”宋哲元喝了口茶，眼皮都没抬一下：“难道这件事我褒奖的你还不够，你又借这事来请功？我跟你说，这你就过了啊。”
“啊呀不是。”铜头小六摸着自己的光头：“你就不想知道是谁给我找人捯饬的这些个德国佬的玩意？”
宋哲元一愣，眼中精光爆射：“他妈的，你小子终于肯松口了？说！赶紧给老子说 ！”
铜头小六哪里有心思想这块，他再次凑近几步：“哲帅，我问你，最近在津门闹的沸沸扬扬的催命榜的事，是不是那个金特派员整出来的幺蛾子？！”
“怎么突然问这一出了？”宋哲元眉头一皱：“很多东西，不是你该问的，别问了。”
“我在忠帅那吃了闭门羹，并不代表我没有渠道得到一些消息。”铜头小六握着拳头站在原地：“日本人扶植华家那顾涌，明摆着就是想通过他侵吞华家的药业，如果药业被日本人控制了，战争一旦爆发，后果不堪设想，可是那金特派员不想着怎么和日本人争夺这块资源，反而出资帮助顾涌张贴催命榜刺杀华斌，这不是卖国是什么？”
“你够了！”宋哲元将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放，怔怔的看着手中的几块瓷片，语气回转：“你既然知道这事，就不要传出去，我承认，先前华斌送了我们不少好东西，我心里都明白，华天元下葬那天，我们不少人都给了回礼，也算门清了，他一个白雾山的匪首，手里有些资本那是必然的，不过也仅此而已。”
顿了顿，宋哲元叹了一口气：“蒋委员长认为，攘外必先安内，这想法有错吗？总不至于打别人的时候被自家人捆绑了手脚不是？虽然传出去不好听，但如果战事一旦爆发，我们会含糊吗？”
见铜头小六不说话，宋哲元有些语重心长：“金特派员代表是蒋委员长，华斌这个匪首做不来华家的家主，上面有上面的考虑，但是我相信，他们绝对不会看着华家的产业就这么落在日本人手里的，这些不是我们该管的事，也不是我们可以管的事，你明白吗？”
“是，我们是不该管，我们是军人，不是政客，但如果……”铜头小六重重的咬了下自己的嘴唇，随后将带来的几个大包打开，露出了里面层层叠叠的图纸：“但如果，我告诉你，华斌拥有一整套系统的设备制造流程，你还会这么想吗？”
“什么设备？”
“军工！”
“你再说一遍？！！”
“军工！”
“咣当！”
宋哲元猛的站起身来，那爆起的力道将屁股下的椅子直接推倒，他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铜头小六：“你知道你说这话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清楚！”铜头小六毫不退让：“白雾山的战斗力有多强我相信大帅心里很有底，你真以为张小迷糊的部队搞不定一个土匪窝子吗？显然不是，而是他的装备压根就没有白雾山来的精良，为什么？因为华斌这个土匪头子拥有这个技术！”
见宋哲元不说话，铜头小六继续加码：“先前我被抓进了白雾山，华斌敬我是条汉子，比试的时候留了一手，我跟他成了拜把子兄弟，德国佬一走，我们束手无策的时候，也正是他派人捯饬好了我们的设备，而且据我所知，他掌握的技术要比德国佬给我们的，足足上好几个档次！”
宋哲元彻底震惊了，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华斌不能死，一旦死了，张榜的真相被人散播出去，那么就等于什么都完了，他心里深深的明白，正是因为装备的落后，才让战士们在战斗中用生命去填补这种先天的不足。
铜头小六明显感到了宋哲元眼神中的转变，他追问了一句：“现在怎么办？”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宋哲元是真正的怒了，他没想到铜头小六对自己隐瞒了这么大的事，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因为这个事态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铜头小六也沉默了，他也恨，恨自己消息得到的太晚，太不及时。
两人就在大厅里那么木木的杵着，良久之后，宋哲元才缓缓的吐了口气：“华斌一口气灭了催命榜七个杀手，这件事让我对催命榜感了兴趣，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这背后有个林家……”
“查！彻底的查！一定要把这林家从津门抹了去，这样催命榜的事也就不攻自破了！”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宋哲元杀意凌然，铜头小六咽了口口水，语气也弱了几分：“恐怕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催命榜杀手分三等，我不知道其他死的人是什么级别，但是知道其中有三个姓姚的兄弟，他们排第二等，估计这会儿，级别最高的摘星杀手，已经去找华斌了。”
长长的叹了一声：“等我们查到林家，再施以援手，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立刻派人找到华斌，接到司令部来，严密保护！”宋哲元恨恨的蹦出这么一句，随后无奈叹息：“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宋哲元确实无奈，他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大的关联，他再联想之前华斌送的东西，之前没有在意，现在细细推敲，无论哪样都不常见，比如忠帅收到的那本刀谱，谁敢说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本这样实用性如此之强的刀谱来？就算是找个名师谱，估计也谱不出来吧？
“失策，真的是太失策了！”
如果不是铜头小六在场，宋哲元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见铜头小六还杵着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妈还杵着？做关二爷吗？还不快去找人？！”
铜头小六唯唯诺诺的跑了，宋哲元叹了一声，亲手拾取地上的那些图纸，待拾的差不多了，这才冲大厅门口喊了一句：“去，把忠帅找来！”
……
张自忠进门的时候，却发现宋哲元正目光深沉的看着那张军事地图，唯独不见了铜头小六的踪影，不由心中奇怪：“人呢？怎么？那货被你给吓跑了？”
宋哲元闻言苦笑，他转身看张自忠，心中戚戚：“兄弟，我们这次错大了。”
“出什么事了。”
宋哲元吧铜头小六之前说的重述了一遍，张自忠怔怔的站着，待理清思路之后，这才如宋哲元一般，露出了一个大大的苦笑：“你说的，这次，我们真的是错大发了。”
两人相视，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狼啸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