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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蕲州的战事继续胶着。

　　龙远浩虽然初次上阵作战，但得益于多年来跟着哥哥耳濡目染，表现得可圈可点。惊讶之下，林一峰给了他三千人马让他负责左翼，攻守数日就打了个不大不小的胜仗。

　　欢庆之余，第一批辎重从百里外运来。数日后，蕲洲周边两个郡相继派了府兵来援并再次送来大批钱粮。

　　乔锦岳此行本是抱着为乔家将功折罪的心思，自然全力以赴。乔家治政多年，虽不如武将们能够驰骋沙场，开疆扩土，但对民生民情相当了解，值此变乱之际梳理一番便知道要从何处着力才能筹借到粮秣。跟着他一路向各州县富户筹借，羽珺鸿暗暗钦佩，更虚心地跟在一旁观摩学习。

　　留在军中的羽凝霜得知果然借到了钱粮药材，意外之余不禁对乔锦岳高看一眼。形势稍微好转时，丁宜来到大营。

　　原来，那一晚丁宜得到龙远浩知会后果断地赶往金府带走了琳儿母子，在城门关闭前逃出明都。经历过林子航的冤案，即便再逢剧变，丁宜也丝毫不慌神，她用林子航留下的令牌连夜踏上驰道，一口气逃离八百里，藏匿好琳儿等人才带着数名心腹折返明都并沿途打探消息。得知林子航护着皇帝退往丽城，她权衡一番便赶来相助羽凝霜。

　　见到她，羽凝霜欣喜不已，听完她探听来的消息，推敲许久才问：“丁姐姐觉得各方的动态如何？”

　　“霜儿，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

　　“姐姐请说。”

　　“在我看来，皇帝的胜算不大。”

　　“……”

　　“我沿路返回注意到各州府对南部之战的态度……暧昧者众，襄助者少。有些事你是知道的。当年雍王是先皇亲立的太子，且不论他是否弑父杀母，他终究是名正言顺的。在坊间看来，六年前的宫变无论前因为何，都与谋逆无异。再说了，皇帝登基六年推行新政，各方怎么看呢？兵制改革有利于国家的长治久安，却会伤害军中宿将的利益。削减宫女与内官人数，于民有利却让皇族的利益受损。税制的改革有利于小商人，对大世家却是坏事。日子长了倒也罢，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安王也是先皇亲子，既然都是谋逆夺位，谁上去不都是差不多吗？”

　　羽凝霜蹙眉不语，细思着心中暗惊。

　　“而且除了卷入乱局的三位，还有静王、十五皇子庆王置身事外。”

　　再次一惊，羽凝霜忙问：“姐姐怎么……怎么提到他们？”

　　“我的意思是……那些世家豪门其实有很多选择。还有，昔年宁王、瑞王在坊间认为都是平乱的功臣却不幸罹难，难免不会有人以此来做文章。”

　　“你沉下心来想想就知道了。若是真的诸方拱卫，东部南部那么多州郡真的调不出一兵一卒赶去勤王？各镇大军的主将又为何按兵不动？有些人确实是担心擅自调兵被皇帝猜忌，有些呢？”丁宜认真地问。

　　“看热闹？”

　　“捡便宜。”

　　瞪了她一会，羽凝霜心头有些发寒。“姐姐觉得此刻不能调动各大镇军？”

　　“此刻两虎相斗，调动得不好只会让人趁虚而入。可是战事胶着对我们是坏事，速战速决方为上策。”

　　想了半晌，羽凝霜有些沉重地点点头。

　　十日后，程越回来了。得知东北驻军虽不曾公然附逆却似乎袖手，羽凝霜心里的忧烦更重。又过了数日，林一峰和龙远浩再次打了个胜仗。获胜的消息传来，羽凝霜高兴了一会便想到了什么，赶忙吩咐人去告知两人不能懈怠，更须加强戒备。

　　“娘娘，我们打了胜仗，您为何依旧面有忧色呢？”子涵不解，觑着帐内无人就悄声问。

　　“高兴。可安王势大，他知道了只会调更多的人马来攻打。”

　　“啊！”

　　见子涵吃惊地瞪圆了小嘴，羽凝霜苦笑了一下才摇头说：“我们兵微将寡，只是因为有些地利，安王的主力也不在此处才能勉强维持。眼下只希望南部的战事顺利，南北呼应才能寻隙反击。”

　　很快，子涵找来很多石子，羽凝霜把石子搁在舆图上沉思。

　　蕲州再次战败的消息传到龙湖附近的大营，夏翊胤面沉如水。

　　“你们觉得该如何应对？”

　　“王爷，林一峰是个很善于守御的将领，而且蕲州地势复杂，急切之间不容易建功。但我们的优势是在兵力和装备上。”黎真沉思了一会才给夏翊胤分析一番。

　　听完他的话，夏翊胤考虑了一会便采纳黎真的建议调动明都外的两万白龙军增援廖欢。

　　数日后，援军抵达。两军合兵一处，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很快就逼迫得兵力上毫无优势的林一峰所部不得不正面迎战数场，虽未惨败却陷入僵持。

　　趁着林一峰无法分兵兼顾的时机，廖欢率部奔袭蕲州侧翼的数个城池，切断了蕲州的六成补给。两处受敌，林一峰只得收缩战线，迂回的余地更小了。

　　蕲州战局不利时，关子寒在阜城外出奇兵袭击李清永身后。

　　猝不及防，李清永损兵折将败退百余里，直到龙远鸣赶去救援才勉强守住防线。这一败使得稍有好转的南部战局再次变得岌岌可危。丽城的地利被削弱了一倍，战力本就不足的大军折损两成，不得不收缩防线。关子寒率军高歌猛进，趁隙攻占阜城，并调兵攻打渔洲郡，逼迫稷王夏禾不得不回兵自救。

　　得胜的消息传来，夏翊胤大喜。盘算一番便吩咐将皇帝兵败的消息散布出去，试图动摇蕲州的抵抗。

　　得知南部惨败，各方有心人欢欣鼓舞，更加蠢蠢欲动。

　　栗原城里，东阳钺冷眼看着，不置一词。

　　龙湖外，夏翊锦同样看着舆图思忖了一会就吩咐洛兵设法查清关子寒是如何取胜的。

　　洛兵走后，夏翊扬才问：“三哥，十弟会不会打不赢？”

　　“你希望他败吗？”

　　发呆了一下，夏翊扬苦笑：“不知道。”

　　“那你别管他们的死活，看热闹好了。”

　　“可你关心关子寒为何？”

　　瞧着舆图一会，夏翊锦把几只酒杯搁在图上。“你看。关子寒的奇兵用得巧妙，李清永败得不冤。但李清永之所以败因为他不知道阜城的地理。而关子寒在此之前只是副将，从未亲临战场，他是如何知道并善用这个细微的地利进行奇袭的？”

　　“你觉得有人提醒他？”

　　“所谓雁过留痕，这么多年看下来，再加上这一次……我断定替关子寒谋划的人出身军中。”

　　“军中？”思忖半晌，夏翊扬又问：“若你与十弟易地而处，此刻如何用兵才能打赢？”

　　“即便有龙远鸣在，十弟从南部用兵依旧很难打赢。旷日持久下去，败局已定。”

　　“那……”

　　笑了一声，夏翊锦用手指在图上画了一个圈。“敌强我弱，敌众我寡，多线分兵，只会被逐渐蚕食，各个击破。有心人磨拳以待，变数重重。如此碰撞之下，即便惨胜也会让人趁虚而入。事到如今，就看羽凝霜用不用化龙局了。”

　　“阵法？”

　　“不是。世上本没有龙，于是以亿万生魂为祭硬生生地点化出一条龙来。这是神魔之术，也是万化诀的真意。”

　　“……”

　　“万化诀真正的名字叫做化龙诀，鱼化飞龙，海阔天空，但这是逆天之路，必定要闯过千难万险。取其真意，用在兵事上叫做化龙局，是在没有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凭借人力强行创造某种局面而实施的战法，是推演之道的至高境界。但化龙局最是凶险，一旦败了就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很奇特。羽凝霜会吗？”

　　“师门记载里，叶语鸢用过一次化龙局。叶氏凭此以弱胜强，击溃里氏一跃成为那时实力最强的领主。叶语鸢一战成名，不但成为叶氏的继承人，更脱颖而出成为虞祖选定的传承弟子。但那一战血染千山，近百万将士血肉成泥，里氏一族被屠戮殆尽还牵连到另外十二个部族，无辜死难者何止百万。或许杀戮太重有伤天和，不到三年她就遇到冰湖潮涌，师门因此衰落了百余年。”

　　吃惊半晌，夏翊扬才说：“可我觉得她没那么厉害。”

　　“确实。传说叶语鸢心狠手辣，可羽凝霜有时候笨得很，除了砸东西，只会丢丢老鼠，自己还被吓得要死。让人失望。”

　　见他感叹，夏翊扬顿感无语，纠正说：“幸好她不是蛇蝎，要不你就被她吃了。”

　　“怎么可能！”

　　“你太骄傲了。你早点掐死她，那一次我们就不会败了。”夏翊扬认真地驳斥。

　　“欺负弱小的兔子，无趣。”

　　“可你却被兔子咬了一口，险些被咬死。”

　　一愣，夏翊锦无言以对。

　　“女人还是善良些的好，要不我会担心十弟被她毒死。”

　　“十一呢？”

　　摇头，夏翊扬说：“我想不通为什么锦青不劝阻十一，反倒要帮他去干谋逆的事？她和羽凝霜不是姐妹吗？”

　　叹了一声，夏翊锦揽住他的肩低声说：“因为她拦不住十一就必须选一个，她选了十一。那年你也说过，如果不得不选，你选我。” 龙凤棋局：帝凰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