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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旁观者如何思量，羽凝霜得知南部战败的消息，心情更是沉重。此刻处处不利，五镇大军主将态度暧昧，寻思着，她越发不敢贸然调兵勤王，只恐引狼入室。

　　坚持到八月，蕲州的局势越发艰难。士兵的伤亡加重，兵员几乎没什么补充，逐渐被叛军蚕食。所幸乔锦岳、羽珺鸿一直在附近奔走筹措才能勉强供给大军的所需。南部不再有消息传来，但丁宜带回来的消息却是国中各大州郡隐隐间厉兵秣马，可见战局并不乐观。

　　这一日，龙远浩从前线回到驻地找到羽凝霜说：“羽姐姐，我们不该被动防守而该主动出击。”

　　“出击？”

　　“是啊。我们的兵力不足，所谓此消彼长，金焰军、白龙军都是劲旅，装备也很精良，我们的却都是新军。差距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抵抗一时或许可以，长久……必败。”

　　羽凝霜脸色微白。

　　“如今南部战败，陛下那边必定压力巨大。如果单靠南部不能反败为胜，我们就得另外寻一个法子，比如出个奇兵什么的。”

　　“奇兵？”

　　“是啊。兵者诡道，不拘泥于毁誉，只在于胜败。我觉得我们不妨兵行险着，寻机速战速决。只要奠定胜局，各方观望者自会见风转舵。无论如何，皇帝毕竟是皇帝，占据了大义名分呀。”

　　蹙眉片刻，羽凝霜点点头说：“你跟林将军商量，如果战事稍歇，我们商议一下。”

　　“好。”

　　龙远浩依旧斗志昂扬地走了，羽凝霜独坐帐中看着舆图目光有些游移，出神许久她拣起几粒石子摆上去。

　　数日后战事稍歇，众人聚集在一起商议。

　　林一峰主张先坚守，并把近期的作战情况和军队的状况细说，认为出奇兵没什么胜算。龙远浩却主张设法出击，至少要逼迫敌军压缩防线，让己方争取更多迂回之机。乔锦岳慎重地提出该设法把附近两个州郡纳入蕲州的防线，才有斡旋的时机。

　　默默听着，羽凝霜沉思半晌才问：“程越，可知叛军动向如何？”

　　“他们的重心依旧在南部，对我们这一处主要是蚕食。”

　　“林将军觉得我们坚守下去能支持到什么时候？”

　　微鄂，林一峰斟酌了一会才说：“至少能坚守到入秋。如果南部的战局有改观会吸引叛军主力往南聚集，那我们就有机会反击了。”

　　看了他片刻，羽凝霜点点头。

　　商议无果，诸人怏怏地散去休息。

　　丁宜走了一半才折回来问：“霜儿，你可有什么计划吗？”

　　“待我再想想。”

　　目送丁宜离开，羽凝霜独自走到一处空地上往西眺望。

　　雾霭茫茫，万重关山阻隔，她却似乎看到了十万里外的故园，那里有一片广袤的水域，因水中有连绵小山起伏不断，山水相映成趣，名曰千山海。

　　那一年，家族陷入困境，举目皆敌，节节败退。他们没有天时地利，外无盟友，内有纷争，可谓内外交困。无计可施之下，她说服祖父以存亡做赌……那是生死之战，一着不慎叶氏将彻底覆灭，但她赢了。厮杀十日十夜，鲜血染红了千山海，十三个部族折戟沉沙，旋即龙蛇并起，开启了乱世之局。再之后呢？

　　“鸢儿，生死循环乃是天命，但杀戮太重依旧有伤天和。所谓因果相承，恰因你智计无双才更要懂得大巧若拙。化龙局是杀戮之术，须以守护之心驾驭之，不可滥用，不可轻用，切记！”

　　昔年叮咛依稀回响耳畔，望着渐渐低沉的暮色，羽凝霜轻叹一声。

　　暮色渐浓，她依旧呆立在空地上。是晚，羽凝霜在舆图前呆坐，盯着石子们出神。

　　夜极深时，四周彻底静下来。跳动的灯火里，她依旧坐着发怔。不知何时，有东西拉了拉她的衣服。

　　有些昏头昏脑地转脸一看，她一怔。

　　“喵。”不知何时来到的黑猫一咧嘴，滑稽地抖了一下毛。

　　“……”

　　“你的脸怎么这么苍白？病了？”

　　回过神，羽凝霜赶忙抓住它的前臂问：“你怎么会来的？他们没事吧？”

　　摆尾，九叶回答：“没事。你走后半个月里确实有人来搜查，我带着他们逃进了伏龙岭。这些日子黑黑突破了，毒雾密布了整个伏龙岭，进一个死一个，只有他们三个和小孩没事。两个月来，那些人搜查了四次一无所获，不再来了。今晚没事，我就出来找你。”

　　“我没事，你还是回去吧。你在那里我比较放心。”

　　“知道。我委托了黑黑先照看，等一会就回去。”

　　想了想蝎王，羽凝霜点点头。

　　“我告诉你一件事……那个公主已经知道她弟弟险些死了，如今被欧久瑑圈禁在府里。明都城里冷清无比，各家都接到禁令不准出门。欧久瑑现在坐镇明都城，但八门禁卫军是梁涛管着，他是安王的人，听你姐姐的。”

　　“……”

　　“我还去了一趟南边。龙远鸣的状况很不好，敌军人太多，已经打了三次败仗。眼下环绕丽城只有三个郡还在帮着夏翊衡。但幸好丽城最近下暴雨，路泥泞难走，叛军的进攻就缓和了。哦，再告诉你，那个沈嘉木去救了夏翊衡。如果不是他驾船去龙湖救人，夏翊衡死定了。”

　　着实吃了一惊，羽凝霜惊问：“沈嘉木？”

　　“对。这就是善有善报。幸好你当年救了他们。沈嘉木是驾船的高手，虽然打架不如龙远鸣。雪鹰军还剩不到一万人跟随夏翊衡，他们有战船。”

　　“你怎么说起了船？”

　　“叛军大营驻扎在龙湖边，有船才能奇袭。”

　　看看它，羽凝霜想到了什么。

　　“暴雨阻路，水却暴涨，有船怕什么水呢？所以天时有了。蕲州满山遍野桃林密布，山脉深处有一眼万载寒潭，环绕寒潭十里内外寒雾刺骨，毒障弥漫，只要巧妙利用就是地利。至于人和，你自己想办法吧。既然指望不了龙远鸣打得赢，就得釜底抽薪为他造一个赢的机会。只要扳回这一局，你们就有了筹码。”

　　继续看了它一会，羽凝霜摸了摸它的耳朵问：“化龙局？”

　　“对。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这个局面比你们家当年的轻松得多。恩师确实叮嘱过不能滥用，但这一次不会死那么多人的。”九叶说着，一面煞有介事地推动着那些石子：“这些都多余，这些也是。你不需要那么费力，只要创造一个战机，打仗是他们的事。那年在西疆，我只是偷了一份调兵的旨意，龙远鸣就把握住了那个机会。”

　　“他怎么打赢的？”

　　回想了一会，九叶把自己跟着看到的一切细说一遍。

　　沉思许久，羽凝霜拿走几粒石子。“你觉得这样如何？”

　　“这个多余。”

　　再次拿走。

　　“这里也多余。”

　　再次拿走。

　　“这里。”

　　继续拿走。

　　“这样就好了。”

　　“你确定？这个就是看起来简单。但只要有毫厘的差池，真是死定了。”

　　“化龙局是心弈之术，关键不是兵力布阵什么的，而是对人心欲望的把握。只要用力恰好，那些细微的欲念就会变成利刃，可引之攻敌亦可引之自伤，正所谓四两拨千斤，变化莫测类似用谋却更胜之。这不是你教的吗？”

　　瞪了那只猫一眼，羽凝霜问：“你觉得关键何在？”

　　“你觉得他最害怕什么？”九叶眨了下猫眼，摆出一副学究的模样反问。

　　眼珠一转，羽凝霜狡猾地说：“给提示。”

　　“你想想他为何要谋反？当年他没争过太子位的。”

　　“可他希望瑞王立储……”羽凝霜眨着好看的眼睛思考了一会突然叫道：“你是说，你是说瑞王离开后他却谋反，不是因为翊衡放逐他的哥哥所以气愤难平，而是因为他自己想做皇帝。当年他不是不想争位，只是碍着更有才华和人望的哥哥……他支持的只是自己的私心？”

　　“对。”

　　“乔家、姐姐……他也是皇子，他们却没想到他反倒支持翊衡，他更加不满，因为……嫁衣？”

　　“对。”

　　似有所悟，羽凝霜高兴地抓住它的前臂摇了一会才说：“你越来越聪明了。”

　　“我本来就很聪明。”

　　“猫大人最聪明。”

　　“师兄。”

　　无语。羽凝霜想了想还是再次恭维了它几句，然后继续拨弄石子细细地推敲并讨论了许久，才催促九叶返回伏龙岭。

　　三日后，羽凝霜找到丁宜。次日，丁宜离开蕲州往西而去。丁宜走后第四日，程越离开蕲州，往明都而去。

　　程越离开第五日，八月二十九，羽凝霜来到前线找到林一峰。

　　听完她的话，林一峰吃惊许久才问；“贵妃娘娘，这样做……末将觉得过于冒险。”

　　“不冒险也不行了。你先派人把旨意送出去，赢了这一局我们就有了迂回的机会，否则拖下去变数只会更大。”

　　沉思片刻，林一峰一咬牙。“是。”

　　未几，龙远浩心急火燎地进来。听完他的话，羽凝霜耳提面命了一会才劝得他领命。 龙凤棋局：帝凰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