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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花跳了一下，一粒火星飘飘然落下。

　　看着它熄灭，羽凝霜才继续说：“吏部过于敏感，各方都会看好，济王更会寻思着抢回，你去了只会变成众矢之的。兵部虽有实权，户部却掌握着军需的命脉。如此，殿下在兵部发展，获得协管之权才容易，至少你留了把柄在济王手中。”

　　夏翊衡微微握拳。

　　看看他眉间的阴霾，“殿下毫无母家势力，在朝中几乎没有根基。太后偏爱济王，她希望你做他的羽翼，给你的支持必定有限。至于豪门仕宦，多是墙头草，一旦朝局变幻就可能另寻门路。”

　　“……”

　　轻轻数语，落在夏翊衡耳中却如重锤，字字敲在心头。

　　她看得很清楚，他的短板和局限。

　　宁妃出身宫中女官。

　　初入东宫，她的名分只是夫人，地位不高，恩宠亦不隆重。但她聪慧，审时度势地与当时的侧妃玉樱樱交好，得到她的照拂，才能分享宠爱，平安生子。

　　母凭子贵，皇帝登基后，她便封了妃。

　　可惜，宁妃母家寒微，兄弟亦不成器，即便富贵了也无人可用，在前朝便没处着力。

　　玉贵妃获罪，她被皇后、德妃联手打压，彻底失宠，心情抑郁之下，一病不起，撒手尘寰。其时，夏翊衡不足九岁。若非得到太后庇护，就连能否平安长大都是未知。

　　夏翊衡自小得不到重视，一年中能见到皇帝的机会屈指可数。即便他努力上进，可惜圣心不在，便如视而不见。

　　如此境况下，夏翊衡能有今日的积累，已是难能可贵，但要问鼎储君之位，依旧机遇渺茫。

　　夏翊衡聪明过人，对自己的处境亦是心知肚明，因此，才把重心放在太后身上。然而，典书阁博弈，太后的态度已是一目了然。

　　静默良久，夏翊衡问：“若入兵部，真的有机会？”

　　“如今帝国西疆、北疆皆不安宁，正是建立功业之时。而将官们大多是寻常出身，依靠自己的努力向上攀登的……他们更需要你的赏识与提携。所谓，士为知己者死……”

　　“……”

　　看看他，羽凝霜有些恶意地补充：“没有军权的支持，殿下即便做了太子，又如何？”

　　一凛。夏翊衡蓦地瞪向她，眼中闪过一抹凛冽。

　　毫不畏惧他的瞪视，羽凝霜淡淡一笑。

　　灯火在她的眼里跳动，闪着似有若无的光。

　　对视片刻，夏翊衡移开眼，望向跳动的烛火，心中的震撼无以言表。

　　他有些不明白，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眼前这个小宫女真是出身寒门吗？

　　如此，那个培养她，教导她的人，该是何等的人物呢？

　　出神间，他油然地生出一个念头来。

　　似乎，他最大的机会着落在这个毫不起眼，看似柔弱可欺的小女子身上！

　　许久后，他正色点头：“清心殿我自会安排。但你……到底为何？”

　　“殿下曾答应我一件事，届时你会知道的。”

　　没再问。

　　“殿下给我一百金如何？”

　　“嗯？”

　　“在宫中做事没钱可不行……日后你需要虫子，第一只就不用付钱了。”

　　没想到她这么说，夏翊衡顿觉无语，想了想又好笑：“主意不错。快说，你是不是很早就开始给我下套了？”

　　“是啊，从殿下第一次擅入，我就盘算着了。”

　　“擅入？”一滞，夏翊衡寻思片刻才说：“但这一次，明摆着是你引诱我的。”

　　“殿下看出来，还自己来，叫做愿者上钩。”

　　“……”

　　“所谓愿赌服输。没点容人之量，殿下坐得稳这大元天下吗？”

　　愕然。夏翊衡突地笑了一声，“伶牙俐齿呢。”

　　送走夏翊衡，羽凝霜回想着在元吉宫观察到的点滴，心里清楚元氏并不待见自己。思忖片刻，却不惧怕。

　　她深知自己走的是一步险棋。一旦再闹出风波，贴身宫女，难逃罪同连坐，无论效忠主子，还是卖主求荣，都很难全身而退了。

　　可是，世间最艰险的路就叫做捷径。

　　翌日，羽凝霜在清心殿迎接元氏，跟随回来的正是燕儿和素香。

　　众人见礼后，元氏深深看了羽凝霜一眼。

　　“小小，日后殿中的事由你管着。今儿回宫，每个人赏五两银子。”

　　众人谢恩。

　　随后，元氏自去陪着女儿画画，又教她习字。对一切服侍安排，她不置一词，任凭羽凝霜处置。

　　数月前的那场风波后，在很多人眼里，清心殿是个掉脑袋的去处。为了不被派差服侍，不少人便私下求了差事太监，加之苏太后暗中授意，于是，除去太后指派的人，来服侍的人少了一半有余。

　　人少了，原本狭小的宫室宽卓不少，服侍的十五人得以各自占据了一间小屋。

　　盘算着人手，羽凝霜安排素香和燕儿四人贴身服侍元氏的起居，侍候她梳头、更衣以及上夜听使唤。

　　两人服侍公主，另外两人负责茶水点心。烧水、洗刷碗碟、送洗衣服、打扫院落的杂务由其余六人分担。

　　自己每日随侍跟前，听候差遣。

　　此后，元氏安静地窝在清心殿，几乎足不出户。

　　她依旧在调养身体，既然搬回来，就少不得服药进补。于是，一日两趟来往医官署取药的差事就落在了羽凝霜身上。

　　风平浪静半个月后，元氏又给羽凝霜安排了新的差事：每日寅时末刻去御花园收集花瓣上的露水。

　　第三日日暮时分，侍候元氏用晚膳已毕，羽凝霜回到厨下。见她来了，当值的小太监端过饭食，低声说了一句。

　　“这几日早上姐姐不在宫里，太妃身边的人就趁机使唤我们做这做那呢。”

　　听了这话，羽凝霜一怔，旋即心下暗惊。

　　夜里，她独坐屋里想着小太监的话，再想起元氏让自己收集露水，默默推算了一下时辰，再对照宫里的起居，隐隐地有些猜测。

　　次日寅时初刻，天还没亮，羽凝霜悄然离开清心殿，往御花园而去。晨辉尚早，除了负责做早饭的三个宫人，其余的人还在梦中。 龙凤棋局：帝凰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