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6章 冤冤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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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二,叛军在林城左近被赶来驰援的黑豹军与龙远浩所部夹击,全军覆没。
一日后深夜,距离林城百里的一个镇子被官军团团围困。镇上一座官邸内,庆王夏翊斓默默坐在屋内,逃亡到此时,扶保他的将官折损殆尽,已是穷途末路。
门扉轻响,走进来一个人。
微鄂,他顿了顿才涩声叫道:“四哥!”
站定,静王看着他落寞的脸片刻才低声问:“十五,你对你十哥不满?”
夏翊斓没回答。
“还是有人蛊惑你,告诉你你也是父皇的儿子,可以取而代之?所以你觉得有了机会,就想趁虚而入?”
“是晋阳,还是……东阳钺?”没理会他回不回答,静王继续说:“可你知道吗?晋阳的病是因为有人给她下毒,下毒的就是东阳钺。他对你说了什么让你相信了他的鬼话?我告诉你,东阳钺压根没准备拥立你做皇帝,他只是想把你推出来挑起争斗,乱中取利刺杀十弟继续掀起腥风血雨,搞得天下大乱,然后颠覆我朝,让夏氏皇族被诛除殆尽。十五,你在与虎谋皮,明白吗?”
惊愕,夏翊斓瞪着他一会才问:“为什么?”
“当年父皇强娶了一个不该娶的女人,又无能为力让她过得好些……那个女人有个情人,他就为她讨回公道。他给了九弟两只毒虫,九弟才能无声无息地弑父夺位……父皇的身体其实挺好的,或许还能活上好几年,那你就有机会参与夺嫡了。”
“……”
看着他脸上的错愕,静王淡淡地说:“那个女人你或许不知道。她是皇祖父的贵妃,丹阳公主的母亲,元太妃娘娘。她曾经是父皇做太子时选的侧妃,因为杨皇后嫉妒,她才会倒霉地变成了皇祖父的贵妃,又因为太后干预,她才变成了太妃。就为了这些,东阳钺恨父皇入骨顺带憎恨我们,还憎恨所有跟元青萝的厄运有关系的人。于是,他毒死了二哥,气得太后吐血,又蛊惑九弟弑父杀母,他希望我们自相残杀,更想害死我们全部。”
真是被他的话惊到,夏翊斓腾地站起身问:“他,他……东阳钺不是当年拥立父皇的从龙功臣吗?”
“是啊。他还曾经跟安平侯并肩作战,份属袍泽。谁想得到是他?”
有些回不过神来,夏翊斓再次颓然坐倒,喃喃低语:“不,不,不,他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他说他只是不满十弟提拔了龙远鸣,毫不体恤老将的功勋和付出。他只是想要一个公道。”
“他骗你的。流锦园那一晚他如果成功了,十五,你那弑兄夺位的罪行就会被传出去,随后必定是群雄并起,逐鹿天下。而你是登不上皇位的。从一开始,他就在利用你,利用你们。”
“我们?”
“十一,晋阳,还有你。”
“十一哥?”
“对。”
继续瞪了他很久,夏翊斓黯然。
“大逆之罪不能容。你该懂得踏上这条路,只有成王败死。事到如今,我们兄弟一场,四哥只能设法保全你的母亲和妻儿。你自裁吧,十弟答应保全你的体面,让你的儿子一生富贵。”
“我们都以为那时你年纪小,不会学得这些争权夺利。”轻叹一声,静王最后看了弟弟一眼,转身离去。
在他身后,夏翊斓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八月初一,一场变乱尘埃落定。刑部、明都府衙的牢狱里再次人满为患。
天牢里,东阳钺安静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锁链轻响,他没有抬头。
距离他三步外停住,来人停下。过了好一会,有个声音响起:“我没死,你失望吗?”
微鄂,他抬头一看,惊奇地挑了挑眉。
“想不到是我?”
顿了片刻,东阳钺回答:“即便没有血媒,火灵鼠之毒也是有解的。你只是运气好,它若是真正的火焰鼠,你早就被烧死了。”
嗤笑一声,夏翊锦反唇相讥:“它若是真正的火焰鼠,会听你的?”
“呵呵,那倒是。它是被风焰花吸引来的,柳心用了秘法才能以血为媒与它建立关系,苦心培养了七年才能指挥自若。”想起了什么,东阳钺停顿很久才说:“它来了之后不到两年,不知从何处冒出个同类。那家伙很奇怪,它不喝血只咬人,它对柳心不感兴趣,对我却不错。反正它比较听话,于是懒得深究。但它为何突然看中了皇帝?它为什么不咬他?”
自顾自嘀咕了几句,东阳钺突然问:“你十弟是不是什么妖物?”
吃了一惊,夏翊锦讥笑:“你才是妖物。”
“他不是妖物,它为何突然看中他?”
“因为你对它不好。十日前它抛弃十弟到我这来了。”
“嗯?”
“因为我有风露花蜜。它聪明,看起来开了些灵智,懂得什么对自己有好处。跟着你有何好处?它又不喝血。”
瞪着他一会,东阳钺冷笑说:“你的机缘不错。”
“哼。过奖,你也不错。能得到化骨之毒,还有风焰花,火灵鼠,血蝉……有手段。郑霄铎的刀法是你教的,他为你做什么事?他走火入魔是因为你?”
不答,他问:“龙湖变乱时是你让沈嘉木去救人,沈嘉木举家搬走,是因为你让他走?他娶了李清莹,所以李从恩才全力帮着皇帝?”
“对。是我帮沈嘉木夜入王府私会李清莹。惊马案时我顺势让沈嘉木去见羽凝霜,以放过他们为条件交换李从恩出手相助。羽凝霜把握了机会,十弟从善如流……反正他不喜欢李清莹,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因此,李从恩才全力支持十弟。而沈嘉木祖上曾是赤风军副帅,传下极其高明的驾船功夫。所以,那一日那份恩情就派上了用场。”
“你倒是好心,你为什么帮他们?”
“李清莹入府后一直装病避宠,沈嘉木不远千里而来就是为了践约。我可怜他们一片痴心,既有能力就顺手帮忙。但也是因为李清莹舍得下富贵,才能求仁得仁。”
看看他,东阳钺没说话。
“羽凝霜能及早逃离皇宫,是我让人给她送信。后来,她又聪明地乔装去璇玑坊求助,用一千万金买通璇玑坊护送她,替她藏匿儿子。她在出宫之前一直易容,因为不愿意攀龙附凤。这一点,你肯定不知道。”夏翊锦想了想又说:“龙湖变乱后,我一直注意着鱼饵的动静,她出现的地方必定有文章。从十一伙同欧家谋划龙湖之乱,到晋阳遇刺假戏真做,再到棠国公主和亲,北疆之乱,毒酒,刺杀……你每一次功败垂成都因为我在阻挠,否则你早就如愿了。”
“所以那个孩子的身世是你们编造的谎言?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是在演戏。”
“对。北疆变乱后我把一切告诉羽凝霜,她安排了所有的线索,借助苏蕊的嫉妒心引蛇出洞。只有她自己才最清楚那些细节,不是吗?”
“……”
“十弟有今日,因为有她出谋划策,合纵连横。你看得很准,锦青也抓住了关键。如果那一日龙远鸣没有闯龙帐,羽凝霜已经死了。那你就如愿了。就如你当年设计……设计让我父皇亲手杀了我母亲,你如愿了。”
见他不出声,夏翊锦坐下问:“东阳钺,你为什么憎恨我母亲和舅舅?这么多年过去,你一直派人在找他,对吧?”
“他在哪?”
“青弧城。”
眸光微凝,他瞪着夏翊锦一会才问:“你是青弧一脉的传人?”
“对。”
垂眸片刻,东阳钺扯了扯嘴角。“你想知道,我告诉你。”
那年元青萝回到府中,便得知东宫有使者前来,随即惊悉太子要迎娶她做夫人。青萝不知道他为何会知道自己,断然拒绝。未曾想,次日使者又来。再次日,太子夏鼎竟亲自来到元府欲求一见,自言只要青萝嫁进东宫一定百般呵护云云。如此的不依不饶让青萝心生惊惧,只得让父亲说自己生病,更以夫人地位卑微为由婉拒。
元父颇具自知之明,同样不愿意女儿嫁入东宫趟浑水,从善如流。
没人想得到,被青萝的美貌迷住的夏鼎竟去求苏皇后。彼时,苏皇后正为了玉樱樱得宠不满,见儿子如此眷恋,计上心来。在她看来,一个没有强大母家支持的宠妃没资格成为太子妃的对手,却能分薄玉樱樱的宠爱,是最好的棋子。
皇后懿旨送抵元家,愁云惨雾一片。可抗旨只会给家族带来灾难,自己同样难逃厄运,无奈之下,青萝忍痛答应亲事,却胡搅蛮缠地把婚期推迟到三个月后。无人知道,她只是为了等他回来,清清白白地见他最后一面。
在她嫁入东宫前十日,东阳钺终于从西南载誉而归,被拔擢为金焰军副将。然而,伴随着庆功酒的是青萝即将出嫁的消息。
那一晚,明都城外,洒泪而别。她让他忘记她,另娶他人。她有父母家人,不能抛下他们为她承担抗旨的罪名,更不愿他为了她前途尽毁。
他眼睁睁看着她远去,却什么都做不了,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可谁知道呢?他出身寒微,青萝却是世家小姐,他拼杀疆场建功立业只是为了能堂堂正正地向元家提亲。
那一日,他独自站在远处看着东宫的轿车把她接走了。在那一刻便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可对手是太子,来日的皇帝,他孑然一身,武艺未成,更无筹码可以周旋,能如何呢?
那一日,迎接新侧妃的婚车在通行西华门时停了一刻,服侍的宫女把元侧妃扶下来,上了另一抬早已等待的软轿。
那一晚,太子夏鼎没等到让他相思难禁的新娘,年逾六十的老皇帝却做了一夜新郎。一场荒谬的父占儿媳就在那座辉煌的宫殿里毫无人伦地上演了。
闻讯,苏皇后急急忙忙赶到皇帝的寝宫,看着哭得眼睛红肿的青萝心生厌恶。为着儿子的前途,她息事宁人,不但大度的体谅,还劝皇帝安抚美人,封个妃位云云。旋即,她拦住愤怒的儿子,耳提面命。就这样,夏鼎捏着鼻子忍下了这口恶气,东宫的元侧妃变成了皇帝的元贵妃。
三日后圣旨下达,元家被逐出两千里外,无诏不得返。元贵妃宠贯后宫,母家却得不到半点恩泽。不到一年,老皇帝在女人的肚皮上吐血昏厥,病重不起。
几个月后,东阳钺接到一封书信。然后,他见到了青萝,带她前来的正是玉樱樱。
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他愿意冒险。
老皇帝暴毙,死不瞑目。先皇还没大丧,皇子们便已血溅灵堂,兵刃相向。
玉家姐弟闯东宫救走太子。东阳钺联络军中,倒戈一击。金焰军大乱,各为其主。
数番鏖战,太子终于击败弟弟们,收拢各方,登基称帝。他登基半日,苏太后就以一道懿旨赐元贵妃为太妃,嘱咐她安心养胎生下遗腹子。
玉阳公主降生三个月后,东阳钺收到玉樱樱的信。她告诉他昔日之约无法兑现,除了致歉,承诺尽力照顾青萝,并给他送来一封青萝的亲笔信。青萝在信中说要留在宫里照看公主,嘱咐他不要再等待,当以功业为念。
他不信,为此寻了个机会去见玉樱樱的弟弟,一番旁敲侧击,越听越气。一怒之下,他设法买通皇帝的亲信太监打听,更是怒火填膺。确认自己和青萝都被玉家姐弟和皇帝利用,愤恨之下,他决定制造乱局,寻机报复。一年后,宫中血案连连,矛头直指皇后。太后震怒下旨彻查,查来查去一切罪证便栽到了玉樱樱头上。苏太后厌恶玉家,抓到机会不需要挑拨,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永绝后患。
让东阳钺意外的是,安平侯府束手待毙,玉樱樱百口莫辩甘愿一死,皇帝最终一纸贬黜把玉家革除缨封,逐出朝堂,草草结案。
只死了一个玉樱樱,无法平息东阳钺的怒火。一不做二不休,他寻机把大军布防图出卖给正虎视眈眈的东南邻国金川。敌国连战连捷,东南三郡相继告急。然而,没等东阳钺推动舆论指责玉家养寇自重,失踪多时的夏翊锦突然返回御前请旨,旋即挂帅出征,奔赴东南。更奇怪的是,玉家随之在国中销声匿迹。
听着,夏翊锦默立许久才问:“我母亲答应什么才换得你出手相助?”
“她答应说服你父皇让我们远走高飞,并不加罪于元家。可是……你舅舅说,你爹迷恋青萝,原本有意封她昭仪的。因为太后阻挠才不能如愿。我问,不该是妃位吗?他回答我,若在过去自然是妃位,但她是先皇的贵妃,原本仅次于皇后的女人,又有个遗腹子,封个昭仪已经是天大的抬举了。若不然岂不是舆论纷纷吗?而且父子俩争一个女人本就是笑料,之前说的淑妃什么的都是哄她的。他还说青萝很蠢,居然会相信那种谎言,还说他姐姐最聪明,自从青萝成了贵妃,皇帝便恨死了皇后,再加上太后的那道懿旨,皇后失宠已是定局。”
沉默片刻,东阳钺冷笑了一下。
“我买通你爹的贴身侍从打探,你舅舅确实说了实话。你娘很聪明,来了个借力打力,顺势而为。可是……夏翊锦,你觉得你母亲很无辜?我告诉你,是你爹决定弑父登基,你奶奶暗中纵容,你母亲从医官署打探到老混蛋的病能好,但不能进补,不能亲近女色,于是……你母亲替你爹去见青萝,许她淑妃之位,让她勾引老混蛋,还在他的药里下补品。青萝想到这是个脱离皇宫的机会才带她来找我商议。你母亲不希望青萝留在宫里碍眼……满口答应。”
“你们信了?”
“我们信了。她是你爹最宠爱的女人,我们以为她做得到。再说了,谁不想独宠呢?”
“……”
“到最后,你爷爷死了,你奶奶做了太后,你爹做了皇帝,玉贵妃宠冠后宫,风头一时无两。我们却成了他们登临绝顶的垫脚石。我为何要忍下这口气?为何?”
东阳钺恶狠狠地瞪着他,质问:“夏翊锦,你觉得你娘没有罪?她有罪!协助丈夫弑父夺位,大逆之罪。没有我帮忙,玉家当时没有兵权,根本赢不了。而你们所有的皇子公主,早就被革除宗室玉碟,流放边城永远圈禁了。你爹,难逃一杯鸠酒,你娘,难逃一条白绫。皇子获罪,妃妾皆赐死,不是吗?”
看了他一会,夏翊锦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顿了顿才问:“你就是这样说服苏力的?”
“哼!那是因为你的十弟太过薄情。他妹妹入府多年都未能生个孩子,为了让她不会落得永闭冷宫的结局,他才铤而走险。她若有个孩子,即便是抱养的,苏力也不会出此下策。”
“可你很清楚苏蕊干的坏事。方文是你们培养的人吧?”
“对!但夏翊锦,你不也一样干尽龌龊的勾当?鹦鹉廷,你明知玉媛死得不明不白却袖手旁观。惊马之前,你让月影献计给你二哥,阴谋陷害你的十弟。你父皇病倒,以你的手段肯定知道他的病有蹊跷。可你却看着他死。这么多年,你只做过两件好事,救了你的七弟,帮了沈嘉木,其余的,你扪心自问,你比我更光明磊落?但你既然恨你爹入骨,为什么不亲自动手却要让你的九弟来杀?”
不答,他反问:“十年后你的武艺早就大成,你怎么不杀他?”
惊奇他的问题,东阳钺狂笑起来,笑了一会才说:“我很想看到你亲手杀他,或者你的兄弟们亲手杀他,哈哈,让他尝尝被儿子谋害的滋味。你二哥的叛军攻破流锦园,兵逼御龙殿,他一定满心惶恐吧?哈哈哈,哈哈哈,父子残杀,不是很好笑吗?”
任凭他狂笑,夏翊锦没有动怒,只是问:“那年是余德妃挑拨,杨皇后才暗地里使坏,否则你的青萝早就是父皇的妃子了,即便不能相守,她至少能过得好些。这些,你后来知道了吧。”
自嘲了一下,东阳钺才说:“几年后我才知道。所以你的二哥会死得很惨,化骨之毒是世间最酷烈的毒药,可惜没能用在你爹身上。后来老奶奶气得吐血,贱人杨氏被养儿子毒死,哈哈,太好了。死得好!后来你们再次打起来,你十弟够狠,一口气把五哥、九哥全杀了,杨氏、余氏皆被灭族,杀得好!”
高兴地笑了一阵,他阴森森地说:“但他蠢,他居然不杀你们。羽凝霜更是个坏女人,自以为聪明地玩弄心机,还洋洋得意地装贤惠……结果呢?哈哈。她的郡主姐姐设局谋害她,说什么姐妹情深,都是假的!”
“乔家和你有仇?”
“你要知道?”
“到了今日,你干的每一件坏事都该让我们知道,否则你岂不是白做了?如果你能对父皇好好地说道说道,才能让你真正的快意恩仇,不是吧?”
“哼!说得好!那我就告诉你,这一切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娘喜欢装大度。”
夏翊锦拢眉,却没作声。
侧妃余氏是最早知道太子夏鼎迷恋上元家狐媚的女人。她嫁入东宫后争宠败给了玉樱樱,本就郁闷无比,一想到太子又有了新人,嫉妒更甚。思前想后,她去找玉樱樱提议合力劝阻太子迎娶元家女,免得又多了敌人。
可惜,玉樱樱却一脸无所谓地表示不干预太子的喜好,任凭他胡闹。
余氏一气之下把消息透露给太子妃,再煽风点火一番。
杨氏本就不甚得宠,越想越担心,急匆匆回了娘家设法。但她的思量只是让娘家人设法杀了元家女,或者随便寻个法子绝了太子的念想。
彼时,因为乔家子尚主,乔家与杨家关系颇为密切。那一日乔正在杨府闲坐,无意间得知此事便说,今日的太子是日后的皇帝,即便元家女嫁去别家,只要太子惦记着日后终究是难免的。杀了她恐怕招人话柄,只会给太子惹麻烦。他分析时局后说除非元家女被皇帝看中,隔着辈分才能断了太子的念想又不会落人口实。关键是,苏皇后居于尊位,太子早立,皇帝老矣,再得宠的女人也是斗不过皇后的。至于日后,有太后坐镇宫中,无需担心。
杨家一盘算,自以为得计。
多年后,东阳钺才曲折地查知这些往事,愤恨难平之下暗查乔家诸事,无意间发现了乔隐的存在。于是,东阳钺遣人私下照顾,将他的身世和盘托出,又将乔隐的存在透露给乔正。丽云本就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乔正的干预只会激起她更大的敌视。一个相助,一个打压,恩仇立现。当锦青为了助夫夺位将长辈兄弟分化调开之时,乔隐的机会就来了。
看看他,夏翊锦没作声。
“夏翊锦,冤有头债有主,你现在还觉得乔家无辜吗?若不是你的丽云姑姑善妒成性,逼着你的驸马姑父杀妾灭子,乔隐不会变成这样。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乔隐得知身世,痛恨生父嫡母,连带着痛恨他的手足兄弟,骨肉亲人。我只是帮助他达成心愿。但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们救不了乔锦丰的。”
“何意?”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夏翊锦没有动,牢房外却有人目露惊悸,旋即离去。
没有理会夏翊锦的态度,东阳钺毫不掩饰地把自己多年来做的每一件坏事说了一遍,末了问:“你知道你爹为什么怀疑你娘吗?”
“为什么?”
“呵呵,因为苏久凌去跟你爹说,玉樱樱为他登基立下汗马功劳却只封了个贵妃,未免轻慢。还劝你爹一定要对玉樱樱百依百顺,还要早日确立你的太子之位,以安她的心。你爹心中有鬼,便担心那桩私通庶母、弑父夺位的勾当会变成你的母亲和舅舅日后要挟他的把柄,而太后老人家自然也心知肚明,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当那些罪证摆在你爹面前,他就开始惶恐,他担心你母亲太过聪慧会有一日反噬于他。这就是功高震主的下场。”
摊摊手,他突然笑起来:“哈哈。看,这就是你的父皇。据说你母亲是他最爱的女人,可他根本不信任她。她为他出生入死,可他呢?转面忘恩,过河拆桥。”
看着他脸上的讥讽,夏翊锦垂眸片刻才问:“是你教他说的吧?”
“对。苏杨两家交好,他自然希望你二哥做太子。而你爹心虚得很,后来苏久凌又对他说了类似的话,他担心你的七弟登基后翻出他的丑事为玉家昭雪,干脆不选他做太子。因为你,瑞王失去了立储的机会。”讥笑了一下,他又说:“夏翊锦,你说我歹毒狠辣,不错。可我只是把握了人心的诡谲,轻轻挑动了他们那些见不得人的恐惧、愤怒、怨恨、贪婪,还有虚荣。你的父皇、祖母、兄弟姐妹们都是如此。弑父杀亲,是他们自己干出的恶行,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些许帮助。夏氏皇族中,只有寥寥数人经得起考验,其一就是你的七弟。他很不错。”
没说话,夏翊锦盯着他看了一会才说:“我娘临终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我,但她始终没说出你和元妃的关系。我舅舅不知道,我父皇同样不知道。若不是她至死都为你们保守了秘密,我早就抓到你了。”
“……”
“我告诉你一件事。元妃入宫之后每一日的饮食里都加入了玉参汤,那是皇族秘传的,只有历代皇子有资格知道。玉参汤不会伤身子,停药就能怀孕,这个秘方的存在就是为了不要生下不必要的孩子,徒增牵扯。从一开始,元妃就是祖父的玩物,等他厌倦她,赐给她的就是一杯鸠酒,祖父不会把她留给父皇的。而她害死先皇,若不是我父皇维护,太后早就赐死她。那个孩子,若非是父皇的……骨肉,她们母子不可能平安地过了这么多年。”
“东阳钺,你说得对。弑父夺位,无论主谋还是从犯……没有人是无罪的。我的祖父不无辜,因为他自以为高高在上,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凌辱弱女。我的父皇更不无辜,因为他一样自以为是,不懂得尊重,只想着占有。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食言,但我知道她起初真的想帮你们。可是……元妃参与谋害先皇,太后不可能任凭她离开皇宫,唯有在太后的眼皮下,有父皇的维护她才能活命,元家才能安宁。东阳钺,没有皇帝会容得下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存活世间。而你……你们错过了唯一离开的机会。”
东阳钺皱眉。
“皇叔们血溅灵堂的那一日就是你唯一带走元妃的机会。那时,父皇自身难保,太后只顾着儿子,妃妾们担心着自家,没有人会操心或者留神她的去向。唯有那样,等到时局平静,我母亲才能顺势而为保下元家。”
“我不比你光明磊落,我没资格指责你狠辣残酷。我只是告诉你,若当年的你有十年前的谋略手段,你的青萝不会落得那样的结局。可她如果没有伙同德妃一而再再而三地挑唆二哥,试图动摇他的太子地位,太后不会对她下手。那么多年,她都忍下来了。”
站起身,夏翊锦低头看了一会东阳钺又说:“我父皇夺你所爱,我祖父辱你爱人,你报复他们,没有错。可你害我父母,我杀你,天经地义。冤冤相报,不外如是。东阳钺,你建立功业不易,不知元妃在天之灵得知你如此为她,是感动还是……心痛。可她若是真心爱你,必不会希望你为此玉石俱焚。”
夏翊锦离去。
牢外,夏翊扬、夏翊衡默立在黑暗里听着,心中百味陈杂。 龙凤棋局:帝凰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