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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间，江川城失守的消息传遍四方，有心人心惊之余都隐隐明白安王夏翊胤大势已去。

　　这一晚，单明和龙远浩绕过北部诸郡回到蕲州桃林。羽凝霜正裹着一件厚实的狐裘站在雪地高处望月。身侧树叶轻晃，九叶刚刚离去，它来把得胜的好消息告诉羽凝霜，顺便送来龙远鸣托付的狐裘。

　　“霜儿！”

　　“羽姐姐！”

　　回首看到两人，羽凝霜莞尔一笑。

　　走到近前打量着狐裘，单明有些意外地问：“这狐狸毛斑斓好看，不是桃林里的狐狸皮做的。哪来的？”

　　眨眼，羽凝霜横了单明一眼：“不告诉你。”

　　猜测是那只猫送来的，单明转念没再追问就说：“看起来很快能打赢了。”

　　“你们此行如何？”

　　“我们抵达时，璇玑坊借给我们的武士早就到了。他们猜测乔家祖宅里都是死人。”

　　单明一行十二人抵达霍州时便与璇玑坊的人汇合，次晚兵分四路潜入乔家祖宅。偌大的宅子一片死寂，只有满地腐坏的尸骨却不闻腐臭。火红色的花扎根在尸骨里，在夜风中摇曳，香气沁人。

　　一番搜寻，他们在正厅前看到了丽云公主与乔驸马。

　　夫妇俩人被悬挂在梁上，身躯烧焦大半，仅存头面。丽云公主的脸被划得血肉模糊，惊恐凝结在眼里。乔驸马的头上脸上遍布鞭痕，一样死不瞑目。

　　两人的尸身下方长着密密匝匝的火红色花朵。正厅上摆着一个牌位，点过香，焚过纸，供奉着三牲祭品，果酒茶饭，还有一大片凝固的血，是唯一一处整齐的所在。牌位上书：慈母宁月书，下落：不孝子乔隐。

　　随后单明一行在附近的两个镇子周围逐寸勘查，发现了隐藏在山林间的大片花田，抓到几个为乔隐种花配药的人，寻到了他的秘库。

　　乔隐留下的人虽然训练有素却不敌璇玑坊的武士。数番交战后死伤大半。得知幻花膏的奇诡可怖，单明一不做二不休地放了一把火，把整个乔家祖宅以及乔隐的花田、驻地、别院、死尸全部烧成了灰烬。

　　听完他的讲述，羽凝霜下意识地打了个抖才问：“幻花膏？”

　　“对。沈兄把消息送回了龙都。这些日子消息风传天下。我们回来时，璇玑坊说明都城里开始死人了，灵州郡也死了四个官员，都是服用幻花膏所致。”

　　回想着九叶细说的战胜经过，羽凝霜呆立半晌才问：“是什么样的花？”

　　描述一遍，单明又说：“璇玑坊的人说吃过的人都死定了，只是早晚。我们焚毁秘库后，霍州周边几个大郡的官宦们断了供应，不过三四日就死了大半有余，无人指挥，前方又打仗，沈兄才能顺利地奇袭望海城。我们又把望海城附近的花田全烧了。”

　　“璇玑坊的人拿走了最后三株花。他们说稀奇，带回去研究一下。”龙远浩补充说：“那些武士身法飘忽宛如鬼魅……为首的比我哥还厉害，深不可测。”

　　“……”

　　见她不做声，单明觉得很奇怪，就问：“打赢了为何不高兴？”

　　“我只是想到乔锦岳被乱军抓去，或许也是被他弟弟害死的。”

　　“哧。他们是哪门子的兄弟？”

　　“即便不承认，他们同出一父，就是兄弟。”

　　耸耸肩，单明点头：“好吧。再过一阵子你就不用躲在树林里了。但最近肯定兵乱，谁知道安王见大势已去会干什么事呢？小心为上。”

　　点头，羽凝霜继续发怔了一会才说：“即便打赢了还是该速战速决，免得兵乱祸及无辜。既然幻花膏的诡异风传天下，我们该善用这个机会。这样……”

　　“你确定他们不会起异心？”

　　“时局如此，我相信葛洪和东阳钺不会做蠢事的。这是个立功的好机会。”

　　“那好。”

　　“听说珺鸿被白虎军救走，你让他往林城躲避，免得被兵乱波及。”

　　单明和龙远浩再次离去，羽凝霜独立山坡上眺望着明都的方向，轻叹一声。

　　姐姐，你想不到乔家会有这样的秘事吧。但若安王不动夺位的心思，有皇族庇护，你们家岂会遭此劫难？可怜你的父母、兄长……你一定很难过吧。

　　两日后，东阳钺和葛洪相继接到调兵旨意。看完，东阳钺垂眸许久才吩咐聚将。

　　半日后，副将来报。

　　“将军，葛将军已经往双灵镇进发，他请我军在后策应。”

　　闻言，东阳钺笑了一声：“旨意来得及时，葛将军也是个懂得见风转舵的。这会子出兵只要稳扎稳打，至多是个不胜不败的结局，在皇帝面前更不会落了太多的过错。”

　　“那我们？”

　　“你率军三万在后策应。”

　　副将领命离去后，东阳钺又吩咐诸将佐各自备战。不多时，董骥进来说：“昨日单明带走了羽珺鸿。”

　　“让他走吧。今日的交情来日或许用得上……皇帝打赢了，羽珺鸿很快会成为真正的国舅。派人给苏力送信，告诉他要抓住机会为皇帝夺回明都出出力。”

　　“是。可是……”

　　摇摇头，东阳钺叹了一声：“皇帝有几分运气，羽凝霜命不该绝。依我看，这份旨意是羽凝霜传的。她又躲进桃林去了。”

　　“啊！”

　　“我若不曾猜错，御用宝章在羽凝霜手里……可惜了，真是功亏一篑啊。罢了，安王是个不成气候的，比他哥笨多了。你派人留意，没准他逃亡的时候他哥会忍不住来救他。再安排人跟上陈国公府，既然没机会就先捞点功劳。”

　　“明白。但要不要趁着她还在宫外？如今下雪了，不好隐藏的。”

　　东阳钺摆摆手。“时机已过，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羽凝霜比那些只会争宠吃醋的妃嫔强得多，要不她的皇帝丈夫很难扳回这一局的。”

　　微怔，董骥点头称是。

　　“告诉柳心接应乔隐，他还有用，死了可惜。至于他喜欢做什么，随他闹吧，恰好给皇帝添添堵，再让贵妃心疼一下她的郡主姐姐。”

　　十日后，狮军虎军合兵击败廖欢所部，斩首近四万众才推进至灵州城附近驻扎。

　　惨败的消息传到金溪城，安王一系正是焦头烂额之际。闻报，关子寒斟酌许久还是劝夏翊胤往东北后退。

　　十二月二十九，锦青听完护卫的话发怔了许久才回了后宅。不多时，一辆马车远去。立在城门外目送马车消失，锦青闭目垂泪。不等她哭一会，一名护卫如飞而至。

　　“王妃，不好了。乔府，乔府出事了……有血从门缝处流出。”

　　惊得一抖，锦青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忙上了车往大哥乔锦岳的府邸急赶。

　　方才来到府门外下了车，就见四周已经围了不少人。

　　正急急地往里走，锦青突然感觉到什么，不由得转头往左一看。

　　左侧的人群中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掀开半幅车帘，露出一张脸来。

　　那张脸与乔锦岳有五分相似，但五官更加俊美几分。他正瞧着锦青，眼中透着股冰冷的残酷。见她看来，他启唇一笑，唇角勾出一丝挑衅。

　　瞪着那张脸，锦青一时间竟回不过神来。

　　“王妃，王妃，您怎么了？”

　　发现她突然呆立，跟随的护卫吓一跳，赶忙低声叫她。

　　回神，锦青蓦地反应过来，忙说：“你快，那边有个马车，车上有个人……他就是乔隐。”

　　一惊，护卫转头一看，人越聚越多却不见马车。“没有啊！”

　　“有的。你快去追。我没事。”

　　想了想，两名护卫对视一眼，拔腿往左赶去。

　　看着他们离去，锦青才定定神往前走去。

　　乔府门外，梁涛已经赶来了。推开府门，只见一地惨烈。几十具尸体倒毙在地上，看服色都是侍从、护卫、侍女。不顾满地血腥，锦青满心焦虑地绕过倒地的尸体往里狂奔。刚穿过正堂，她就呆住了。

　　花厅前，乔锦岳的三个妻妾，四个未成年的孩子被挂在梁上，浑身上下密布刀痕，惊恐凝结在他们的脸上，血在脚下流淌了一地，早已凝固。

　　瞪着这充满血腥和残忍的一幕，锦青惨叫一声，昏倒在地。

　　跟随的侍女哭叫着扶起锦青，跟进来的梁涛看着这一幕脸色铁青，不等他吩咐又有人飞奔而入。

　　“统领，另一个乔府也出事了。”

　　跺脚，梁涛留下十名禁卫护送锦青回府，仓促离去。

　　半日后，乔家的惨祸传遍明都城，上至世家名门，下至平民百姓都被血案惊呆了。

　　除了乔锦岳的府邸，乔家在明都城里的三处府邸都被袭击，府中的人尽数死难。三座乔府里的主事者与子嗣全部被挂在横梁上，死前都受过十分残酷的折磨。

　　醒来的锦青得知乔氏一族一夜间近乎灭门，悲愤之下吐血昏厥。

　　可时局纷乱，已经没有人理会锦青的心情和乔氏的血案。此时金溪城外正是烽火连天，李清永所部与狼军合兵一处绕过明都日夜猛攻金溪城。夏翊胤在城内急得直转却无计可施。

　　境况如此，附逆的各家无不惶恐地想着出路，支持皇帝的则盘算着如何里应外合立些功劳。

　　乔家血案后第三日，夏翊胤想起妻儿，才注意到来到金溪城的只有王府总管以及三个孩子却不见锦青。

　　“王妃呢？”

　　“王爷，王妃说……她说乔家遭此惨祸都是因为她，她不走。她要留下来为父母兄长办理后事，入土为安。”

　　“……”

　　“奴才苦劝，可是王妃心意已决。据说大公子的遗体还需要数日才能运回。王妃还派人去霍州寻找她父母的遗体。王妃还说……若事不可为，请王爷带着孩子们早日离开，请您照顾好他们，把他们养大成人，还请您不要偏心，三公子虽然不是她生的，也是您的儿子。”

　　瞪着他一会，夏翊胤一跺脚。不等说什么，护卫统领伊贺着急地赶来。“王爷，关大人聚拢了人马决定弃城，请您立即跟随离开。”

　　“弃城？”

　　“对。他们的攻势太猛了，敌军还射进来招降的书信，说校尉以下的士兵只是被胁迫附逆，情有可原。只要归降都可以得到赦免，更不会连坐于家人。如今城内外军心渐乱，只怕……守不住了。”

　　“……”

　　“王爷，走啊！”

　　“王爷，事到如今还是当机立断吧。”见势不妙，王府总管赶忙劝说。

　　听着城外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夏翊胤呆立片刻，横下心来。“伊贺，你护着他们先走。我要回去接青青，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王爷，此刻返回明都万一被堵住，可就……”

　　“别再说了。我意已决。若非为了我，青青还是郡主，还是……事已至此，我不会丢下她独自逃生。”

　　“可……”

　　“走吧。快走！”

　　沉默片刻，伊贺才拱手说：“属下把公子们安顿好就回来接应您。”

　　摇摇头，夏翊胤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一日后，金溪城失守。闻讯，陈国公府、昌侯府、东宁侯府、谢府、姚府等私兵尽出在城内与八门禁卫军混战，抢夺城门。兵部主事苏力同样联络了一些官员，集中了各家的护卫加入巷战。得知，秦雪蓉颇有胆气地吩咐史林遣出府中的卫士参战。

　　乱局至此，八门禁卫军、金龙卫也陷入分裂，各自为战。附逆的世家，包括欧家的大部分人则趁乱逃散。混乱中各处起火，多处府邸被烈焰吞没。可惜混战正酣，无人理会。

　　明都城外不远处，一行人远眺着远方腾起的火光。等了半晌，一人奔至近前说：“公子，火已经放了。安王带着王妃往北逃走。”

　　“嘿嘿。我以为她真的不舍得父母兄长的灵柩会留下来玉石俱焚。”狂笑了一会，他才阴森森地问：“姐姐的孩子呢？”

　　“他们跟着关大人先走了。”

　　眼中厉色一闪，他冷笑一声：“派人把安王逃走的方向告诉皇帝的大军。走，我们去追我的好外甥。”

　　“可是关大人会不会阻挠？”

　　“他犯得着吗？一个罪臣的余孽。” 龙凤棋局：帝凰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