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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7章 父子

龙凤棋局:帝凰谋 紫青尧 8056 2021-04-06 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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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子们各自思量时,宁王府里,夏翊锦同样坐着沉思。

  振翅声传来,鹦鹉落在桌上。“小夏,我把那只虫也吃了。”

  顿了片刻,他才问:“你怎么知道它会出来?”

  “我知道它们有两只就特意飞到皇宫附近,等了一会就闻到一股腥气。”

  “腥气?”

  “对。凡是厉害毒虫,每当它们活动时气味四散,弱小的虫子和兽类就会躲避。”

  “我注意到有个人在皇宫外点了个香炉。那虫子是去找他的。但运气不好,被我吃了。他消失在那边,太子宫的方向。”它抬起翅膀指了指。

  见他不出声,鹦鹉又说:“洛兵说那虫子吃了你爹。你别难过,我替你吃了它,算是报仇了。”

  微怔,夏翊锦不由得抚摸了一下它的羽毛才说:“多谢。”

  “其实你早该让我去。我一闻就知道有多少只虫子。我替你爹捉出来,他就不会被吃了。”

  吃了一惊,夏翊锦苦笑了一下才说:“他不是七弟,不能让你把他当作树桩去啄的。”

  转了下黑眼,鹦鹉拍拍翅膀,似乎有些惋惜。

  这一晚,寒风里的皇宫显得有几分凄清。寒风从窗缝里漏进来,吹动了左配殿里的灯火,摇晃出片片阴影。白日里被惊吓得不轻,又确定过皇帝明日夜间才能醒来,容妃、琴昭仪便去休息了。几个太监在殿中守候,四下安静无声。

  丑时三刻,左配殿里的灯熄灭了一半。不知何时,很淡的香气回荡在殿中。不多时,门扉轻响,一个人影走进来。

  行至床前,他低头看着皇帝脸上依旧弥漫的血红,顿了许久才拿出一枚雪白的玉佩轻轻放在他的眉心。

  一层奇异的冰霜覆盖上皇帝的脸。一刻后冰霜散去,他脸上的血红潮水般退去,皇帝的脸色暂时恢复过来,只是异常的白,透着股死灰色。一道隐约的黑线在他眉下蜿蜒。血蝉奇毒无解,只有冰蟾雪犀佩能暂时压制它的毒性,使人清醒过来。

  一炷香后,皇帝动了一下,眼皮轻抖片刻微微睁眼。他似乎看到了什么,眼前的人影有几分模糊,似乎熟悉。

  “父皇!”

  “唔。啊。”低不可闻地叫了一声,皇帝觉得嗓子里火辣辣。他有些艰难地试图抓一下自己的喉咙却觉得手臂无力,浑身撕裂般疼。“人!来人!疼。朕,朕在哪?”

  看着他,那人轻声说:“这是静安宫左配殿。父皇,现在是丑时,他们都睡着了,不会来的。”

  那声音落在耳中有种奇异的冰冷感,皇帝陡然觉得神智一清,骤然间出了一身冷汗,竟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眨了几下眼,看清眼前的人,他不由得一愣。

  “锦儿!你……朕,朕这是怎么了?”

  “父皇还想得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瞪着他半晌,皇帝才似乎想起了什么。“当时……有什么东西在朕的喉咙里。又痒又痛!好痛!锦儿,那是,是什么?”

  “父皇第一次病倒,是因为有人把虫卵放在你的药膳里。虫子入体借助你的血开始孵化。萧景之用药引出毒虫救了你,但他不知道……那虫子是成对的。还有一只在你体内。昨晚,第二只虫子长成离体,你便剧痛吐血,然后昏厥。”

  “那叫做血蝉,是一种极其厉害的蛊虫。虫子离体之际,虫毒就会爆发。那是……无解的毒。父皇,萧景之说你只剩下三日了。”他的声音如霜雪般冷,似乎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

  呆瞪着他,皇帝的牙齿不自觉地彼此磕碰,抖得厉害。

  “今晚,我来见父皇最后一面。”

  抖了半晌,皇帝终于回过神来,看了他很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锦儿,你,你……是你干的?”

  自嘲了一下,夏翊锦淡淡回答:“典书阁那桩事里,是我告诉五弟承认与元妃有染,也是我把毒药卖给五弟才让二哥病倒昏厥,解药也是我派人送的。可二哥私通元妃的事被揭露,是十弟布置的。他跟九弟一样,想取代二哥得到太后的支持而立储。巫蛊案里,是我让人折断旗杆,给了五弟栽赃十弟的机会,再牵出柳氏,打击二哥,削弱杨氏,但杀死人证的是九弟。二哥觊觎锦青,鹦鹉廷开业时,我就告诉五弟顺势而为,九弟跟在后面想捡便宜,干出了凌辱玉媛的恶心勾当。西疆连番惨败是九弟与陈昊合谋的结果。药圃刺杀案是九弟为了栽赃十弟干的。呵呵,二哥谋反,我事先就知道。流锦园之乱,七弟去找我搬兵,我故意拖延了一夜才让叛军逼到了御龙殿门前。这一次,我同样知道九弟不但害死皇后,还下毒害你。可我什么都没说。”

  看着皇帝因为震惊而显得有些呆滞的眼,他认真地说:“我告诉父皇这些是希望你死的明白些,不要死得糊里糊涂……就像先皇。”

  乍然听到“先皇”两个字,皇帝骤然凝眸。

  “这些年,我一直冷眼看着宫里朝中的明争暗斗。是我卖毒蛇给二哥,让他放蛇咬你们。同样是我告诉五弟拿陈昊的坏处告状,让你去查他的劣迹。我还透露消息给九弟,告诉他你派人查陈昊,查他。他果然铤而走险。”

  瞪着他冰冷的脸,皇帝出人意料地没生气,过了一会才问;“为什么?”

  不答,他反问:“父皇还记得我的母亲吗?”

  “……”

  “那年,是你贪恋元妃的美色与她弄出了孩子,你不舍得她,更担心杀了她会让皇叔们抓到把柄,于是你去找我娘商量。呵呵。是你决定要提前登基,一劳永逸。为了你,她替你去说服元妃在先皇的药里加入鹿血膏,让他发了急症。皇叔们怀疑先皇的死因,率兵围困东宫,又是我娘和舅舅带兵杀出一条血路把你救走。那么多年里,一直是我母亲为你出谋划策,收拾后患,挡住了无数明枪暗箭,是他们姐弟替你合纵连横,为你铺平了登基的路。可你呢?你做了皇帝却容不下一个妃子,你有万里江山却容不下一座安平侯府。她从不曾想害你,更不会害你的儿子们,那就是个污蔑。你心知肚明却任由她枉死。”

  “她临死前我去见了她最后一面。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那时我就发誓,一定会让你重蹈先皇的覆辙,让你知道被背叛的痛苦。这么多年,我一直等着这一天。”

  听着,皇帝的嘴唇剧烈地抖了好一会才颤声问:“你,你既然如何恨朕,既然觉得你母亲无辜,你为什么要对朕说,说你体谅朕,你懂得朕的难处,你不想入朝让朕为难,你,你……你为什么不替她平反,洗冤?你说呀!你,你……你为什么不杀了朕!”最后几个字,他几乎嘶喊起来。可偌大的静安宫却死一般安静,所有人都睡着了,无人听见。

  看着他一会,夏翊锦的神色变得很奇怪。他很轻地说:“因为她嘱咐我不能报仇,不要翻案,那样会让你为难。她让我远离朝堂,寻一个山水安静的地方娶妻生子。她让我永远不要介入权争,不要夺位,不要封王,做个普通人安度一生。她还说,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让我不要恨你!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失控地笑起来,眼中却有泪光。“你看,直到最后,她还在为你考虑,为你说话。只有她才那么傻地相信你,相信你爱过她,相信你对她有过真心。她多傻,傻到相信帝皇的情爱,皇帝的真心。哈哈哈。”

  笑了一会,他才说:“可她是我娘,我不想让她伤心。所以,我离开朝堂,任凭她沉冤莫白,我娶了你安排的女人,如你所愿的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假装依旧可以父慈子孝。可是……让我不恨你,我做不到。你的皇位是我母亲和舅舅浴血拼杀换来的,所以,呵呵,没有他们你就坐不稳这个皇位。这一次,不会有人来救你,也救不了你。”

  看着他,皇帝默然。

  瞅着他一会,夏翊锦又说:“但我曾经犹豫过的。如果你选了七弟,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可你……没有选他,因为你嫌弃他的母亲出身低贱。呵呵。可你看,你那些出身高贵的儿子们个个都是混蛋,或许除了大哥,还有十四。”

  “包括你!”

  “对!说的对,都是跟你学的!哈哈哈。父皇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后悔没有早一点除掉我?从你派郑霄铎去查玉家,去查我,我就知道你又起了疑心。你在害怕什么?你害怕我会为母亲翻案,担心那场冤狱会让你的名誉蒙羞。在你心里,你的江山,你的颜面比真相重要得多。所以,你明知她冤枉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因为你害怕面对你的罪孽。所以,你明知玉媛死得不明不白却息事宁人。到最后,你的姑息和纵容就让九弟有机会杀母弑父,然后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看!父皇,这就是你的英明神武。”

  瞪视着自己的儿子,他也正静静瞧着他,那双眼如渊海般深邃却没有一丝波动。那张极其俊美的脸上流淌着慑人的冰冷,流露着毫不掩饰的残忍与嗜血的暴虐,宛如行走世间的修罗,显得无比的妖异。

  突然间,皇帝想起了什么。

  那年,玉樱樱死后数日他才发现夏翊锦不见了,心急之下遣人四处寻找,却遍寻不见。三个月后某一日,他突然回来了。那个时候的他也是这样,眼里不见一丝波动。他看着他,好似看着一个陌生人,而不是自己的父亲。

  那年,他百战归来。他向自己走来时,周身流淌着慑人的锋锐,嗜血的冷漠,冰冷的眼神没有一丝暖意。

  那之后的很多年里,每次见到他时,他都是笑着,可他总觉得他的笑里少了些什么。他好似站在他身边,坐在他眼前,却隔着千万里的距离。

  有时,他会生出种错觉,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他不是自己的儿子。他记得他以前的样子,飞扬跳脱,坦荡磊落。

  “父亲,等我把武艺练好,替你镇守四方。”

  “父亲为何脸色难看,还皱眉?是谁给你气受了,等我去打他一顿替你出气。”

  “父皇不要太过劳心。天冷了就该早点休息,明早再看奏章也是一样的。江山万里,事务繁杂,父皇才更要保重身体。”

  他第一次去元宝楼给自己带回一块糕点。第一次去丽草坡带回一只丽兔。第一次去龙湖带回一条金背鲤鱼。第一次去九龙山打猎带回一张熊皮。

  ……

  他每次外出都记得给自己带回一份战利品,他笑着说那叫有福同享。那时,他说的每个字都是有温度的,他的笑都是温暖的,他的眼睛永远那么生动,充满了鲜活的情绪,真挚的关心。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陌生人。他的眼睛不再有情绪,他的笑也是冰冷的,能冷到人的心里去。

  沉默着,回想着,皇帝突然问:“你真的是锦儿吗?你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没有奇怪他的问题,夏翊锦平静地回答:“你的锦儿十六岁那年就已经死了。”

  “……”

  “那年,他离开天牢就去了伏龙岭。他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该去哪,越走越深,渐渐迷了路。下了雨,他遇到妖物,被妖物咬了,一路奔逃时掉下山崖。崖下有个很深的山涧,水好冷,就连血都冻结。或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死了。我醒来时,有篝火,身上盖着狐皮,我看到一只鹦鹉,还有一个背影。恩师救了我。他知道了我的来处,我的伤心。他替我治伤,传我武艺,教我兵法、医药和商道。”

  “那时舅舅心灰意冷,便带着全族以及那五个被牵连入罪的大世家幸存的人跟随恩师远渡域外,去了一个皇权不能及的地方。那一日我在龙湖送别他们。我留了下来,因为恩师告诉我不该逃避,要回来面对你,面对这段恩怨。”

  “那之后很多年,我再没见过恩师,可他一直在庇护我。没有师门的庇护,我已经死了很多次了。”

  看看他,皇帝没再说话。他突然不生气了,却不知道心里是不是悲伤。他似乎忘记了很多年,在这一刻却想起。

  多少年前,在他们父子身后还有一个身影。

  夏翊锦同样不再说话,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或者还有什么能说的。似乎这样的开诚布公很消耗力气,出神半晌,他才站起身,继续在床前呆立了一会就欲离去。

  还没迈出一步,夏翊锦微顿,回头一看才发现皇帝竟不知何来的力气抓住了他的衣角。

  “御书房的御案下面有一个暗格,那枚御章收在里面。”

  眼里掠过一丝意外,夏翊锦顿了顿才说:“萧景之说还能拖上三日。天亮后,他们都会来请安的。”

  微微摇头,皇帝费力地说:“锦儿,你说得没错,没有你母亲和舅舅,我做不了皇帝。今日,为父便把这江山交到你的手中。你答应为父,皇位绝不能落在安儿的手里。以他的性格,一旦登基不会放过你们的,即便你有紫金龙符也一样。”

  他没回答。

  “是我对不起你母亲,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可是,锦儿,你身上流着皇族的血。为父或许撑不到他们赶来了,你答应为父好吗?好吗?”皇帝用尽全力抓住他的衣角,嘶喊起来,近乎哀求。

  看着父亲,夏翊锦突然发现他额上的皱纹已经很深了,原来多少年过去,他早已渐渐地老了。此时的他不再是一个皇帝,只是一个垂危的父亲正在对自己的儿子做最后的叮咛。

  沉默许久,他眼中滑过一丝波动,却不知心中是不是悲伤。他终于伸出手去轻轻握住父亲冰冷的手。“父皇放心!”

  似乎得到些安慰,皇帝不由得笑了笑说:“那年我在安平侯府第一次遇到你母亲,她拿了一个木球砸我,还嘲笑我武艺太差,连她都打不赢。后来,我跟母后说要娶她做王妃,可你的皇祖母讨厌玉家,坚决反对。你出世了,母后很喜欢你,却说你如果不是你母亲生的该多好。当时我觉得很荒谬,可你母亲体谅我,劝我别跟母后斗气……我本来以为,她们相处久了会好的,但没有……”

  皇帝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血色再次漫上他的脸,眉下的黑线迅速变短……

  握着父亲的手不知道站了多久,夏翊锦才似乎回过神来,轻轻松开,离去。

  寅时末刻了。风很冷!

  这段父子之情横亘着解不开的仇恨。一边是沉冤难雪的生母,一边是血脉相连的生父,多少年来,他在报复与宽恕之间左右摇摆,始终过不了自己的心魔。但他终究守住了最后的善念,他终究下不了手,即便他有无数机会可以做到。 龙凤棋局:帝凰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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