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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下给东阳钺倒了杯茶，苏力举杯致意一番才问：“大将军找我可有事？”

　　“一件小事。只是你的身份不同了，我寻思着会让人说闲话才费了这个功夫。”

　　“大将军请说。”

　　“我想调离白虎军，但我提出来或许会让皇帝寻思别的。你是兵部尚书，替我开个口很容易。”

　　微鄂，苏力想了想才问：“大将军这些年在北疆累有功勋，陛下亦不曾对你有什么微词，为何好端端地动了这个念头？”

　　“年纪大了逐渐受不得北边的寒冷。但以这个理由提出调离有偷懒的嫌疑……不好说。”东阳钺好整以暇地回答。

　　不知道该不该笑，苏力琢磨了一下才说：“大将军武艺高强，区区寒冷……真是说笑了。但我觉得你持掌白虎军多年……调离固然可以却有些可惜。”

　　“呵呵。军中有后起之秀，陛下更有倚重之人。这个时候该聪明地让出位置，免得日后让陛下下旨劝退只会更难堪的。”

　　错愕，苏力顿了顿才点头说：“既如此，待陛下返京我就上奏。”

　　摆手，东阳钺说：“你不能告诉皇帝是我要调离，你替我说个好话，那样他没准就觉得你不会办事了。你要对皇帝说……我在白虎军多年，虽是先皇在世时的旧例，但从平衡的角度考虑是不妥的，建议稍作调整。皇帝问你的意见，你就建议把我调往别处，其余的请皇帝裁断。你这么说，皇帝才会采纳。”

　　不解，苏力皱了下眉又问：“为何呢？”

　　“苏大人在朝里数年，感受如何？你以为朝堂周旋是带兵打仗那么简单？”

　　“……”

　　见他不做声，东阳钺给自己倒了一盏茶，饮尽，他才慢条斯理地问：“贵妃生了儿子，风闻她又有了身孕。那两年贵妃不在宫中，陛下添了几位公主和皇子，却不知贤妃娘娘为何没有把握机会？先皇殡天后，那些没有儿女的美人们正在元吉宫深处数着日子熬呢，据说有两位也是昭仪的位分，可惜没有一儿半女，结局都一样。”

　　怔住，苏力不由得叹了一声才摇头说：“我不知道。听说那阵子陛下经常在漪澜殿……或许我妹妹没那个福气吧。我寻思着让她设法收养四皇子，至少有个依靠。”

　　打量着他的神色，东阳钺挑眉说：“主意虽好却很难实现。”

　　没明白他的意思，苏力就问：“不知大将军有何看法？”

　　“你不觉得奇怪吗？多年来，皇帝身边的夫人侍妾，昭仪美人相继怀孕生子，唯独……地位最尊贵的三个女人并无所出。”

　　苏力一呆。

　　没等他想明白，东阳钺又说：“可是贵妃怀孕了，据传皇帝对七皇子十分疼爱，所以……皇帝或许一直在等贵妃生个儿子，在那之前他不希望皇后有儿子。欧家是一等一的大世家，若皇后有子，他们家犯得着谋反吗？”

　　越听越惊，苏力吞咽了一下才有些艰难地问：“这，这话……什么意思？”

　　“我只是猜一下……欧皇后不是不能生，而是有人不想让她生。”

　　一句话好似惊雷把苏力炸得坐不住。他蓦地瞪大眼愣在当场，似乎被他的猜测吓到了。

　　看着他脸上的震惊，东阳钺悠闲地品起茶来，不再说话。

　　呆滞许久，苏力才涩声问：“大将军何出此言？”

　　“因为着实让人费解，我就猜一下。”

　　“可是，可是我妹妹……我妹妹不是王妃，更不是皇后。她为何？难道她一直不能怀孕，也是，也是因为，因为……”想着那个满怀恶意的猜测，苏力有些语无伦次。

　　有些意味难明地笑了一下，东阳钺淡淡反问：“贤妃是太后让皇帝娶的？”

　　“是啊。可……与太后何干？”

　　“呵呵。为了废太子，太后一直瞧皇帝不顺眼。这件事朝野皆知。皇帝拗不过他的祖母，可他会乐意你的妹子生个儿子再跟他的霜儿争？”

　　“……”

　　“但我劝你不要管你的妹子了。只要皇帝重用，你就做个好臣子。没准改日你的妹子死了，他会因为内疚而给你更高的职位也未可知。”东阳钺恶意地教唆了一句。

　　闻言，苏力的脸一黑，继续呆了一会他才拂袖而去。

　　苏力气冲冲地走后，董骥进来把诸事禀报一遍，又说：“日前公主再次约见金月，虚心问计。”

　　“她想要什么？”

　　“无非是因爱成恨。她说功成之日，要让龙远鸣看着羽凝霜死。”

　　听着，东阳钺突然狂笑起来。笑了好一阵才说：“萧藜藜的话说得对。公主想要的只是她的尊贵和颜面，以及她的配得上。她从不曾真正地关心龙远鸣。龙远鸣有眼光，就不该娶她。”

　　“……”

　　“贤妃最近如何？”

　　“贵妃有孕后不再侍寝，皇帝确实在各个宫室出没。但他没去漪澜殿，以往都会去一下的。贤妃好几次设计偶遇皇帝，皇帝却对她视而不见。皇帝不来，她也无计可施。”

　　“很好。等苏力问过他的妹子，他自己就会选择了。眼下刚太平了几个月，皇帝必定牢记着功臣们，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河拆桥的。时机不到，等吧。”

　　八月二十九，夏翊衡带着羽凝霜回到明都。

　　次日散朝，苏力请旨进了御书房。看完他的折子，夏翊衡有些惊奇，想了想才问：“你觉得东阳钺调往何处合适？”

　　“臣觉得他久在北疆，日子久了难免会形成弊端。至于调往何处，还请陛下圣裁。”

　　“搁下吧，稍晚再说。”

　　“是。陛下，前日臣的父亲提起妹妹，臣很久不曾入宫探望，不知？”

　　“你是二品官，按例请旨入见即可。”

　　“谢陛下。”

　　苏力退出后，夏翊衡把那份折子再次细看才召来阁臣商议。一个时辰后，他宣召东阳钺入见。

　　让他意外的是东阳钺当面提出要调到气候温暖的地方，更自言数年来不耐寒冷，冬季十分难熬。

　　琢磨着，夏翊衡便顺水推舟地安抚一番又问：“你觉得哪一处合适？”

　　“臣听闻东南一带气候温暖，能去最好。若不行西南也可以。总之不要去下雪的地方为好。”

　　“你这么怕冷？”

　　“过去不怕的，这些年老了。”

　　“哈哈哈。东阳，朕看你的刀法依旧十分凌厉，好端端地为何说自己老了？”

　　“臣说的是事实。”东阳钺一脸诚恳地回答。

　　寻思半晌，夏翊衡才说：“你在北疆多年也该调回来休整一些时日。你先把军务交割，等过了冬，朕让你到西南去。那里气候温暖，不下雪只下雨。”

　　“臣叩谢陛下体恤。”

　　东阳钺带着皇帝赏赐的几只雪山冰莲离开皇宫时，苏力进了漪澜殿。

　　示意妹妹遣退左右，他才认真地问：“妹妹，你告诉我……你，你看过御医吗？”

　　苏蕊不解。

　　“你一直没有身孕，你怎么就不看看御医呢？”

　　愣住，苏蕊突然觉得无比委屈，往榻上一坐泣道：“哥，陛下，陛下他都不来，我如何怀孕？”

　　“你什么意思？”

　　垂眸半晌，苏蕊凄然说：“我不知道他到底，他到底为何突然不喜欢我了……”苏蕊把自己如何观察夏翊衡的喜好，学习贤惠和大度的事告诉哥哥，但自然地忽略了那些坏事。“之前他有时还是来的，可这些日子他经常出入各个宫室，只有我这里冷冷清清。”

　　“之前他既然会来，你怎么没怀孕？”

　　“我，我怎么知道！他，他……”憋了半晌，苏蕊才猛地哭起来：“他每次来这里都是心不在焉，满心里只想着他的霜儿，他根本就，他……他就是在敷衍我。我能怀孕吗？”

　　苏力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呆立半晌，他才坐下问：“你真的没找太医瞧瞧？”

　　“萧景之。”

　　“他怎么说？”

　　“他说我没问题，只需要陛下常来。”

　　继续发怔了一会，苏力才低声说：“你设法先抱养四皇子，若不行……我记得二公主没有养母。”

　　闻言，苏蕊不由得尖叫起来：“我为何要抱养兰玉茹那个贱人的女儿？哼！”

　　看着妹妹不知是怨还是恨的脸，苏力沉默了一会才说：“你听哥哥的话。你知道那些没有孩子的妃嫔日后的下场吧？”

　　苏蕊一愣。

　　“蕊儿，当初我们都劝你不要嫁给皇帝，可你偏要。你如今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但你选了，没得后悔。你成亲十年有余，即便他来得少，但总是会来的，那些夫人侍妾未必夜夜侍奉，可她们都相继有了孩子，只有你，只有你和过去的皇后一直无所出。难道你没想过吗？事到如今，你得为自己好好打算。如果他实在不喜欢你，只能退而求其次。二公主不会威胁七皇子的地位。但有了她，你至少有个依靠。”

　　呆住，苏蕊不由得转眼看他，看了一会才问：“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总之你按照我的话去做，做不成，再说。”

　　“……”

　　苏力走了，苏蕊目送他的背影远去才没精打采地往回走。

　　夜里，她独自倚着榻沉思，反复回想着苏力的话，越想越是心惊。 龙凤棋局：帝凰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