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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羽凝霜再次精神起来。盘算着，她找来单明嘀咕了几句。

　　未时，羽凝霜在清韵茶舍见到了李清莹的父亲，昌侯李从恩。李从恩并未入朝谋事，只有子侄在朝、在军。

　　打量了羽凝霜一会，李从恩才问：“不知羽夫人有事吗？”

　　“今日求见，确实有事相求。”

　　“……”

　　羽凝霜一脸诚恳地说：“惊马的事并非王爷故意而为，只是被疯马连累。可是刑部没找到证据。听闻昌侯麾下有驭马名师，深明马性，所以冒昧前来。”

　　没有惊奇，李从恩顿了顿才问：“是景王授意夫人前来吗？”

　　摇头。

　　似乎笑了一下，李从恩淡淡地说：“我们家一贯不掺和权争，对景王的事……爱莫能助。”

　　没想到李从恩的态度如此冷淡，羽凝霜不由得拢了拢秀眉，想了想才问：“清莹是王爷侧妃，难道侯爷毫不在意女儿日后的荣宠吗？”

　　“小女省亲时已经说得清楚，既无意与夫人争风，也不求王爷的眷顾，更不愿家族为了她不得不参与权争。我为人父，确实希望她能一生喜乐，但既如此，便遂了她的心愿。”

　　“……”

　　“羽夫人，你今日来见我是最不合适的。世家中无不知你宠冠内府，尊贵胜过王妃。恰因如此，景王陷入麻烦，其余的人都不会帮你们。因为谁也不想让夫人坐享其成。”

　　羽凝霜一呆。

　　“世间从无便宜的买卖，没人能占尽天下的好处。景王要给你超越王妃的荣宠和地位，就不得不付出被世家孤立，被太后厌憎的代价。既然所有嫁给景王的女子都注定失宠……她们的娘家为何要帮你们呢？”

　　李从恩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在羽凝霜耳里却如平地惊雷。细思着，她竟觉得心头有些发寒。有些事，过去她从未深思过，此时细想才略懂其中三味。

　　沉默了很久，羽凝霜问：“侯爷高明，受教了。但不知……侯爷觉得，我该怎么做呢？”

　　“除非东宫易主，否则时局演变如此，即便夫人自请革去封号，也无法为景王挽回局面。”李从恩似乎笑了一下，回答。

　　羽凝霜脸色微变。

　　“小女曾说过夫人对她颇有照顾，所以……我告诉夫人一句实话。太后的意思是，惊马案必须有人付出代价。如果不是景王，该是谁？”

　　雅阁里安静下来。

　　看看一脸淡定的李从恩，羽凝霜默然片刻，终于说：“多谢侯爷以诚相待。既然如此，我想跟侯爷做个交易。”

　　“哦？”

　　“侯爷只要帮助王爷洗脱罪名，我会劝他放过令千金，并不追究她……私通外人之事。”

　　这回轮到李从恩被吓一跳。愣了半晌，他才问：“你说什么？”

　　“清莹入府后一直装病避宠，因为她有个心上人。那人……不久前夜入王府与她私会。可清莹从未侍寝……侯爷知道那是什么后果吗？”

　　“……”

　　“日前，那人找到我，求我劝说王爷成全他们，还告知侯爷的麾下有能力找到证据。”

　　李从恩根本不知道女儿的这桩私情，听着，他的脸微白，安放在膝上的手竟有几分抖。

　　夏翊衡是皇子，李清莹与他人私通，等于让皇室蒙羞。不但两人难以保全，一旦牵连下来，李家也很难全身而退。

　　停顿片刻，羽凝霜才继续说：“听侯爷的意思，你们家不掺和权争。可是清莹嫁入王府，王爷更与太子有隙，一旦他获罪，你们家也未必好过的。侯爷若答应这个交易，事成之后，我保证让你们家与景王府撇清关系，从权争里彻底抽身。”

　　李从恩皱眉。

　　“王爷出狱后，我会劝说他放清莹与她的心上人远走高飞。侯爷身为人父，不知是希望女儿幽居王府，难见欢颜，还是愿意替她担上些许风险，换得她一生的喜乐安好？”

　　沉默了不知多久，李从恩问：“他是何人？”

　　“他与清莹相识于南方，两小无猜。清莹返京时，他们私定终身，清莹一直等他前来提亲。可他……来迟了。”想起每日静静窝在清荷宛的李清莹，再想起沈嘉木的笃定与坚决，羽凝霜的心情有几分复杂，说不出是嫉妒，还是羡慕。

　　“……”

　　“但我今日所言，不是要威胁侯爷。只是世间难得有情人。他既能为了清莹甘冒奇险，不惜以前程和性命做赌……或许值得侯爷将女儿托付。”她轻声说着，神色认真。

　　没作声。李从恩审视了羽凝霜一会才问：“羽夫人曾是太后的心腹。太后溺爱太子，东宫更曾求娶，为何你却舍东宫而就景王呢？”

　　想起自典书阁之后的历历，羽凝霜不由得笑了一下。“情之所至，不为富贵。”

　　继续停顿了很久，李从恩说：“马性温和，无故冲撞同伴，匪夷所思。羽夫人可知道那些疯马有何征兆吗？”

　　微怔，羽凝霜转念明白过来，忙说：“我入刑部探视，王爷说马疯了，马眼上有一丝蓝色。康王醒来也说马疯了，似乎紧追着太子的马跑。还有……我这里有一物，是太子的马死后割下的一片舌头。那马大张着嘴，死状凄惨……”她把收集到的疯马的消息说了一遍。

　　静静听完，李从恩接过那只木盒，起身离去。

　　次日清晨，一名青衣男子持着李从恩的名帖进了廖府。

　　听完他的话，廖向大喜。连早朝都没上，他带着那人再次往猎场而去。等到东方琥知道时，半日过去了。思前想后，东方琥心下有几分慌，赶忙悄悄去见夏翊安。

　　“殿下，廖大人不依不饶，有一查到底的姿态……他今日又去猎场了，臣事先一点也不知道。万一他真的查出了什么……”

　　听着他的话，夏翊安心下暗喜，乐得太子被牵扯反咬。盘算着，他安慰了几句，便去见皇后。

　　夏翊安入宫时，同样的消息送回了宁王府。

　　这一晚戌时过后，夏翊锦离开皎园，回到王府的悦灵斋。不住在内府时，他大多数时间住在此处。

　　今晚，罗峰外出，洛兵不知去向。那只鹦鹉更不知去了何处逍遥。

　　坐下翻看了一些文牍，他似乎累了，便遣退侍从，倚着榻闭目休息。

　　似乎小睡了半个时辰，门扉轻叩，有人推门而入。

　　“主人！”

　　“主人！”

　　被她叫醒，夏翊锦睁眼一看，月影正立在榻前。案几上放着一盏鹿血茶。

　　没有惊奇，他问：“有事吗？”

　　“这些日子殿下养伤，外面可是闹哄哄的。属下查知，羽凝霜数次前往康王府，还去过廖向的府邸……她还去了刑部探监。几日前，皇帝让廖向参与惊马案的稽查，之前他们出城一次，今儿又出城了。但东方琥不知道。”

　　“嗯。”

　　“属下猜测，廖向或许有了新的发现。”

　　顿了顿，夏翊锦淡淡地说：“让他们闹吧。查来查去，也是查到十弟头上，或者太子头上。我们暂时不管。”

　　“是。”

　　看着她，夏翊锦突然问：“惊马跟太子有关系吗？”

　　微鄂，月影的笑容不自然地僵了一瞬，眼中掠过一丝复杂，一丝惊奇，旋即掩去，巧笑道：“主人吩咐蛰伏，属下就……是属下失职。”

　　将她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夏翊锦没再问，就说：“这茶是你拿来的？”

　　“啊，是。属下听说你今日稍微好些了，便过来问候。想着主人受伤，还亲手熬了鹿血茶。”

　　“你做的？”他挑眉，似乎很惊奇。

　　“对啊。自从主人受伤，我一直都很担心的。”月影笑着回答，又端过那盏茶说：“可以入口了，主人趁热喝吧。据说鹿血茶凉了会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笑笑，夏翊锦接过那盏茶。

　　看着他端至唇边，月影微微垂眸，咬了一下唇。

　　方欲饮时，夏翊锦突然停下，看了看月影才问：“真的是你熬的？”

　　一惊，月影忙说：“是啊。主人受了伤，需要进补。”

　　沉默了一下，夏翊锦又问：“月影，你跟随我五年有余了吧？”

　　“是。若非主人搭救，月影……此刻不知会如何呢。”

　　似乎轻笑一声，夏翊锦放下那盏鹿血茶，平静地说：“难为你还记得。我曾说过，功成之后会让你恢复自由。可你……惊马案与你有关吧？”

　　一呆，月影不禁抬头看他。

　　他正审视着她。

　　那双星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深邃如渊海，平静如镜湖，波澜不起。望着那双眼睛，月影却莫名地浑身一寒，似乎这一息的对视，他便看破了她所有的伪装和野望。

　　打了个寒颤，月影回过神来，赶忙辩解：“主人，您听谁说的？那都是污蔑。”

　　“污蔑！”哂笑一声，他说：“我给过你两次机会，你却不知收敛，一而再再而三。这茶加了巫山云梦，对吧？那是种极其厉害的媚药，我此刻受了伤，若喝下这盏茶……呵呵，只会气血逆流，伤上加伤。月影，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啊！”月影怔住。

　　“可惜了，一盏鹿血茶一百两黄金呢。”夏翊锦轻轻将那盏茶推落桌外，血红溅起，一抹绿色薄雾腾空，旋即散去。 龙凤棋局：帝凰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