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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走夏翊辕，夏翊衡依旧怒火难消，气冲冲地砸着文房四宝。林子航回到殿中看了就说：“陛下息怒！康王莽撞习惯了，您宽恕他吧。”

　　“饶恕？你听听他说了什么话！太过分了，过分！朕当他是弟弟，一直包容，懒得计较，他却得寸进尺！”

　　暗骂夏翊辕过于冲动，林子航思忖了一下就说：“不如让他回封地一些日子修身养性吧？”

　　不理他，夏翊衡继续砸东西泄愤。

　　气急败坏地发泄了许久，夏翊衡才狠狠捶了几下桌子说：“该死的十四，无法无天，无法无天！不但把他姐姐关起来，还来骂朕。真是气死人了！”气急了半晌，夏翊衡没想到追究他的犯上之罪却想起了龙远鸣。

　　“传旨给龙远鸣，让他去把十四狠狠打一顿。”

　　惊愕，林子航忙劝阻：“陛下，这不妥。康王毕竟是您的弟弟，岂有将军殴打王爷的道理？”

　　“没有？朕今日就开这个先例。告诉龙远鸣按照军规把十四打一顿，一百鞭，不，三百鞭。不能打死。”他强调了一句。

　　无计可施，林子航只得称是。

　　是晚，龙远鸣奉旨进了康王府，赶走史林，他劈头盖脸地把夏翊辕痛骂一顿，然后象征性把他打了一顿才说：“立即给陛下上折子请罪。霜儿身体弱，经不起虐待。你可别给她招灾。”

　　气呼呼地坐着捶桌子，夏翊辕愤愤地骂夏翊衡是个混蛋，又骂龙远鸣助纣为虐，白眼狼。

　　任凭他骂了一会，龙远鸣才坐下说：“随你怎么骂，我懒得生气。可他是皇帝，没跟你计较犯上之罪已经手下留情了。你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长点脑子？”

　　夏翊辕气鼓鼓地不说话。

　　摇头，龙远鸣继续耳提面命一番并敦促着他写好请罪的折子。

　　次日，龙远鸣进宫交旨。夏翊辕的奏折也递到了御前。看完，夏翊衡的心情好了很多，夸奖了龙远鸣几句便传旨让夏翊辕闭门思过直到开春。

　　就在这时，苏蕊在漪澜殿里听完方文的禀报，轻笑一声才袅袅婷婷往榴花林而去。

　　林中空寂，只有羽凝霜一个人在打扫落叶。冷风吹在她的身上，有些瑟瑟。

　　“妹妹。”

　　“……”

　　走到近前，苏蕊故作同情地叹了一声就说：“你别跟陛下斗气了，认个错吧。陛下不是景王了，你惹他生气只是自讨苦吃。我哥哥说，康王为了你被陛下责罚，据说伤得不轻。这是何苦呢？”

　　看看她，羽凝霜没作声。

　　“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依我说那血案没准真的是意外，只是被有心人利用。但陛下也是心里烦。文贵人、赵夫人都是他宠爱过的女人。良美人怀的也是陛下的骨肉。男人呢，女人可以换，孩子毕竟血脉相连，不一样的。”苏蕊轻声细语地假意劝了几句才离去。

　　穿过榴花林，夏翊衡正迎面而来。

　　退至路旁行了个礼，她一脸端庄地说：“臣妾适才在榴花林劝了羽妹妹几句。她只是性子倔强，陛下就原谅她吧。天冷了，冻着了可不好。”

　　不再纠缠，苏蕊再次行礼离去。

　　对她的做派微感惊讶，但夏翊衡却觉得苏蕊确实懂事得体，思忖了一下才继续往前。

　　林中，羽凝霜依旧打扫落叶，似乎丝毫不知道他的到来。

　　三日后，花草司里一间小屋里，羽凝霜拨着炭火，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火炭烧出来的呛人烟气。此情此景，换做是苏蕊或者欧凤瑶早就受不了了，可她生于贫苦，年幼时山村的苦寒艰辛无不亲历，即便落魄如此也不觉得格外难捱。

　　正出神间，门扉微响。

　　她没有抬头，继续拨着火。那火终于哔哔剥剥地烧了起来。盯着火苗出神片刻，她才抬眼看向走进来的人。

　　不用看，她听得出他的脚步声。

　　屋子里的呛人烟气让夏翊衡觉得很不适应，更不适应的是她冰冷的眼神。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似乎在看一个陌生人。

　　没有等待他开口，羽凝霜缓缓站起身问：“陛下想好了吗？”

　　夏翊衡一愣。

　　“陛下登基至今，可还记得答应我的三件事？”

　　没想到她问这个，夏翊衡微怔，顿了顿才说：“朕没忘。”

　　“那就好。不知陛下觉得我算不算是你的功臣？”

　　再次一愣，但夏翊衡还是回答：“自然。”

　　“既如此，请陛下给我一纸休书。”

　　“……”

　　“或者给我一杯鸠酒。”

　　又一次被她的话惊到，夏翊衡不由得看向她。她也正看向他，只是眼里再也没有一丝波动，一丝温暖。只有坚定的决心，毫不犹豫的决绝。

　　看着那双不再有温暖和柔情的眼睛，夏翊衡的心里没来由地一慌。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一时间竟想不起生气，忙说：“霜儿，你别再使性子。朕只是问问你，你至于发那么大的脾气吗？”

　　“陛下不只是问问我，而是怀疑我。从我们第一次在翠柳居吵架，到你为了一只钗发脾气，再到骏远银号把我禁足，再到这一次……陛下，过了这么多年，我突然发现你心里根本没有我。你要的是你的尊贵，你的江山，你的体统。你只是把我当作一个可以随意丢弃，高兴了就回来逗弄一下的玩偶。可我不是。我做不到像你的那些女人那样仰望你，依赖你，乞怜讨好。我嫁给你是想做你的妻子，甘苦与共，生死相扶。我不在意名分，我只在意你心里怎么看待我？可我终于知道了，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你是君，我是臣，仅此而已。所谓夫妻，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

　　“自古帝皇与谋臣，鲜少善始善终。君王与宠妃，哪有真情挚爱？你是皇帝了，没有人再威胁你，我对你没用了。你或者杀了我，或者让我离开，陛下决定吧。”

　　瞪着她半晌，夏翊衡都没回过神来。隐隐地，他似乎注意到自己闹得过分了，似乎闹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发呆了一下，他突然回过神来赶忙抓住羽凝霜的手说：“霜儿，不是的。朕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有用。朕娶你，真的是想跟你做夫妻的。”

　　甩开他的手，羽凝霜丝毫不为所动。“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若是你的占有和囚禁也叫做喜欢，这种爱我承受不起也不想要。”

　　瞪着这个男人那张似乎熟悉更似乎陌生的脸，羽凝霜在这一瞬却莫名地想起沈嘉木，想起夏翊扬，数月来压抑在心里的委屈彻底爆发了，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真正喜欢一个人不是像你这样，只懂得霸占和强制，从不懂得尊重和体谅。你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地俯视我，何曾视我如同平等的对待。臣妾！你的女人都先是臣，再是妾，妻在何处？你的信誓旦旦已经没用了，我不会再相信你的谎言和欺骗！”

　　在门外等候的武宁被羽凝霜的话惊得魂飞魄散，赶忙开口阻止：“娘娘，不能这么说话！”

　　屋内对峙的两人谁也没听见武宁的话，夏翊衡好似听清了不可思议的话，他的脸蓦地变得阴沉，沉声质问：“你说朕欺骗你？”

　　“是的。”

　　“你说朕心里没有你，那你呢？你心里有朕吗？朕知道，十四天天在宫外想着你。你要休书做什么？和他远走高飞，双宿双栖？告诉你，你休想！你是朕的，永远都是。”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你跟你二哥九哥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好！你说朕不尊重你？那你就试试看。”

　　“放开我！”

　　不管她的拒绝和尖叫，夏翊衡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用力拉到怀里，钳制住她的手，用力吻下去。

　　气急，羽凝霜下意识地使了个巧劲甩开他。“别碰我，你永远都不要再碰我！”

　　气头上，她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啪！

　　左颊上的疼痛让夏翊衡瞬间清醒了很多，他下意识地手一松，惊愕地瞪向羽凝霜。羽凝霜同样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旋即便看到他眼里盛满的惊愕急速放大，继而就变成了不信，逸散出一丝悲伤。

　　呆立了一瞬，她如被毒虫蛰了般用尽全力推开他，踉跄后退撞到桌子边缘却同样回不过神来。

　　她打了他！

　　她居然打了他！

　　可是……

　　彼此呆瞪许久，夏翊衡才似乎清醒过来，摇晃了一下，他后退了两步才涩声问：“你爱过我吗？”

　　“没有。”嘴唇微抖，羽凝霜倔强地吐出了两个绝情的字。

　　“没有！没有！原来我才是个傻瓜。”夏翊衡失控地笑了几声才有些摇晃地转身，几乎撞到了墙上。被这一幕惊呆了的武宁赶忙扶住他。

　　觉得脚下有几分虚浮，夏翊衡扶着武宁的手有些踉跄地走到门边，扶住门框定了定神才说：“你走吧。朕成全你。可你永远都别想跟十四在一起。记住，你如果敢死或者逃走，朕就让你的姐姐，弟弟……那些你关心的人，关心你的人……全部陪葬。”

　　他消失在门外。

　　门内，羽凝霜瞪着他的背影消失，失控地颤抖了好一会才颓然坐倒在地上，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不知心中是痛，还是悔。 龙凤棋局：帝凰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