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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戌时将至，闻讯赶到太后宫中的皇后、容妃、琴昭仪等都不安地侍立着，殿中落针可闻。几位皇子和公主也都在，彼此悄然打量却没人作声。夏翊安低头看着脚尖，似乎对身遭的一切置若罔闻。端王面无表情地盯着一只茶杯，兀自想着什么。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刘一之脸色发青地走进偏殿，身后跟着萧景之。

　　“太后怎么样？”

　　“太后心力损耗过甚，惊怒之下又伤了精神，这，这病会比较难治。”

　　“难治？”

　　打了个冷颤，刘一之嗫喏了一下才一瞟萧景之。“萧太医说有个取巧的法子或许能让太后缓过来。”

　　“萧景之，你说。”

　　“太后伤心过度，心力损耗已经到了极致，臣有一个法子需要以毒物为引，或许能替太后弥补一些生机，把病情稳定下来。”

　　“毒？你有把握吗？”

　　“臣只有六成把握，所以……”

　　瞪了他一会，皇帝沉默片刻才问：“六成？”

　　“是。”

　　“好！萧景之，你要全力去做，务必用心。”

　　“遵旨。”

　　过了亥时，夏翊衡才回了王府。见他脸上难掩疲惫，羽凝霜意外地问：“殿下怎么了？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吗？”

　　看看她，夏翊衡发呆了一会才抱住她依偎了一会说：“太后又吐血了。御医们的意思是……或许……不知道会如何。我有种不详的预感，我，我觉得她不是无故病的，肯定又有人对她说了什么。”

　　微惊，羽凝霜顿了顿才问：“萧太医去了吗？”

　　“去了。他说……”

　　夏翊衡把今日的事给她说了一遍，末了叹息一声：“皇祖母偏爱二哥，就总会有人拿跟二哥有关系的事刺激她。我猜这一次又跟二哥有关系。”

　　默默思忖着，羽凝霜安慰了他几句。很快，她点起安神香，安顿夏翊衡睡下，自己却独坐推敲许久，心里有些惊。

　　端详棋盘很久后，她走进小书房。“九叶，有件事……”

　　“好。”九叶一溜烟消失在窗外。

　　子时三刻，九叶回来了。“霜儿，那个太后……面色青紫中发乌，隐隐地眉际有暗金的印痕，嘴唇发白，出气多进气少。我感觉到一丝死气。依我看，她已近油尽灯枯，看来那个太子的死对她的打击真的很大。”

　　“发现中毒吗？”

　　回想着，九叶摇头。复又说：“她的小指指甲上有一丝乌色，很淡，不认真看看不出来。萧景之说要以毒药为引，或许是因为吃药的缘故。”

　　羽凝霜细思了许久，写下几个字让九叶替自己送给萧景之。

　　清晨，看到书房里突如其来的只言片语，萧景之先是吃了一惊，再一看字迹又觉得有些好笑，没有深究，他细读数遍再推敲许久，眼睛一亮。

　　萧景之进宫诊病时，早朝刚开始。

　　今日的朝会透着股沉闷。太后再次病重的消息已经悄然传遍了各个仕宦之家，朝臣们猜到皇帝心情不好，无不谨言慎行免得做了出气筒。

　　散朝后，皇帝去玉安宫探望。没有意外他的来到，萧景之从容地回禀：“陛下，太后的脉息有了起色。您不用太过担心。”

　　舒了口气，皇帝放心不少。没等他细问，萧景之又说：“可臣注意到太后有轻微中毒的迹象。”

　　“……”

　　“医官署这些日子给太后熬制的药里没有添加那些微毒的药物，所以……”

　　不等萧景之说完，皇帝终于回过神来，一愣，他猛地拍案怒道：“有人给太后下毒？”

　　“陛下，些微毒性对寻常人是无害的，可是太后病体虚弱，即便是微毒，服用久了就会慢慢累积而变成难以治愈的症候。”

　　一惊，皇帝咬牙切齿地问：“那是什么毒？”

　　“臣只知道那毒性质偏寒。服久了会有轻微的腹泻现象，但诊脉查不出来，只有手指甲上有一丝很淡的乌色。”

　　一呆，皇帝腾地起身进了寝殿。苏太后仍在昏睡，小指指甲上有一丝极淡的乌色。瞪着那丝乌色片刻，皇帝一顿足出了寝殿，旋即召来郑霄铎将太后宫中侍从尽数捉拿，并吩咐左扑亲自安排人来服侍。

　　三日后，苏太后虽然未曾醒来，但病情渐渐稳定。这一日，廖向和郑霄铎进了静安宫。

　　“启禀陛下，服侍太后起居的梁桂说，这些年安荣管着太后身边的大小事，她除了侍候用膳，就连茶水也是安荣安排的。太后发病是在申时一刻，安荣在未时末刻离开玉安宫去取药，负责侍奉应答的四个宫女都是安荣安排的。可安荣大喊冤枉，说什么都不知道。”

　　见皇帝眉间一片阴云，郑霄铎斟酌了一下才说：“臣盘查了数日间进出玉安宫的人……三日内只有雍王和皇后去请安。雍王是两日前去的，皇后是在太后病倒前一日去的。”

　　沉思了一下，廖向说：“陛下，其实只要太后醒来，您问问就知道了。”

　　一怔，皇帝觉得有理，颔首。

　　这时，雍王府西院，夏翊安正在问：“先生，如今父皇下旨彻查太后突然病倒的事，还牵扯出她中了慢毒。会不会惹出是非来牵连到我？”

　　“与殿下何干呢？”

　　夏翊安一愣。

　　那书生无声地笑了笑：“殿下放心，那些事牵扯不到殿下的。太后病倒时你不在场，那一日你不曾去请安，如何责怪？”

　　见他眉间阴霾难掩，他又说：“殿下稍安勿躁，再耐心等上一些日子就见分晓。”

　　“太后病重或许会拖延父皇做决定，可他会不会在七哥和十弟中择定太子？我得知，太后病倒那一日十弟陪父皇在榴花林赏花，父皇对他越发满意了。”

　　“呵呵。殿下不要着急，我觉得端王不会放任景王得志的，且静观其变。”瞧着他焦灼的神情，那书生眼里掠过一丝莫名的光，轻声劝说。

　　同一时刻，萧景之从侧门进了骏远银号。二楼小偏厅里，羽凝霜正在等他。

　　“如何？”

　　“确实是中毒，但很轻微。我问过服侍的宫女，她们确实说数月来太后不时会有些轻微的腹泻，数日后又会好转。太医诊治多次不知缘故，可因为不严重，也不甚在意。”

　　“那你觉得太后的病恢复得如何？”

　　沉思了一下，萧景之回答：“废太子死去一年有余了，太后第二次吐血后将养至今，又用了很多调补的药材，她的病至少恢复了六七成的。但这一次……我发现她的脉象极乱，不但哀极伤肺而咳喘，更因怒极伤肝而呕血。肝木生心火，可若木头都焦枯了，火就灭了。眼下我给她用了九钱赤红蜈蚣，加了一钱蛇尾花与之前的药合用，病情暂时稳定。”

　　叹了一声，羽凝霜出神片刻才说：“我觉得这件事透着种蹊跷，却不知道问题出在何处。从废太子遇害到太后吐血，看似是为了争夺太子位却有种似是而非的叵测。我觉得幕后的人很想气死太后。”

　　“气死太后？”

　　“对。就是……生生地气死她。所以她第一次因为废太子伤心吐血，第二次因为他的死再次吐血。数月来，她的病稳定了却再次有人拿废太子的事做文章。服侍的宫人中一定有人在隐瞒什么却问不出结果。”

　　“也是啊。但那种慢毒似乎对她的病体影响不大。”

　　“几个月了，毒性必定早有累积。你还是给她加些中和的药尽量拔除为好。有些事说不准的，太后毕竟年迈了。”继续细说了几句，她才问：“你觉得她几时能醒来？”

　　“病得这样重，至少一个月。”

　　默默点头，羽凝霜发怔了一会才说：“景之，这些时日你还是亲自煎药，再跟皇帝说派些亲信服侍吧。不知为何，我觉得太后一旦醒来或许有事发生。”

　　微惊，萧景之点头：“好。”

　　“这个给你。你加一滴在太后的药里，或许能为她弥补一些生机。”

　　接过那只玉瓶打开细看半晌，萧景之很感兴趣地问：“这是何物？”

　　“呵呵。这是……我告诉你，你要保密。”

　　“好。”

　　“此物来自夜弗禁地，是他们那个禁地里长的半朵花和一片叶子加入五毒胶制成的，其内蕴含浓郁的生机，可以给太后用一粒。乌云露或许也有类似的效果。”

　　见萧景之一脸好奇，羽凝霜把夜弗国花的事给他细述一遍，只略去了九叶的事。

　　笑了好几声，萧景之赞叹说：“这种神奇之物真是少见。”

　　“是啊。对了，你曾经让远鸣送来的那种药丸有名字吗？”

　　“散寒丹。但我给你的是用替代之法配的，真正的散寒丹一粒的药效能持续一个月呢。可惜，那些药材闻所未闻，或许都是类似什么涡莲、乌云草一类的东西吧。”

　　“散寒丹！”羽凝霜很感兴趣地问了配方，琢磨着就说：“你用散寒丹的几味药材给太后试试吧？”

　　“唔！”

　　“无论她的症候为何，那种慢毒都是阴寒之物。一个人病体久虚，最受不得寒冷冷滞。我觉得可以一试。” 龙凤棋局：帝凰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