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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夏翊衡去上朝了。羽凝霜在婉鸢宫里思忖了许久才让九叶替自己送信，提醒龙远鸣再次拒婚已经同时得罪了晋阳和关子寒，务必诸事留神，小心为上。

　　数日后，夏翊衡看完呈报的兵部侍郎人选名单，斟酌许久圈定了关子寒的名字，随即吩咐拟旨。

　　晋阳公主与驸马关子寒婚后不谐，更无所出，特加恩，许晋阳与关子寒和离。关子寒从皇族外眷中除名，两年后方可再娶新妇。

　　任命关子寒为兵部侍郎，负责兵制革新诸事。

　　接旨后，关子寒搬出公主府，在明都城西寻了一处不大的府邸安顿下来。三日后，关子寒的革新思路和方略被核准，启程往安北城而去。

　　得知关子寒离开明都，龙远鸣想着羽凝霜在信里的提醒决定先观察一下。

　　这一出拒婚的闹剧没有引发太多波澜，朝局的细微变动也不曾引起注意。有心人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数月风平浪静地过去便到了次年的游春宴。为了回避晋阳，龙远鸣告了假，护驾的是李清永的金焰军。

　　夜静时分，晋阳带着侍女独自在行宫里散步。数月来她心情抑郁便生起病来，病了足足两个月才有了些起色。走了一会，随行的侍女就说：“公主，夜里的风依旧有些凉，您的身体刚好些，早些回房吧。”

　　不理她，晋阳径自往前走。

　　没走多远，前方走来三个人影。“公主！”

　　扯了扯嘴角，晋阳淡淡应道：“郡主妹妹。”

　　“我今日见姐姐没精打采的，心情还是不好吗？”走过来，锦青微笑问候。

　　没出声，晋阳咬了咬唇。

　　“翊胤告诉我，龙远鸣本该来参加游春宴的却故意不来。”

　　见她不理睬自己，锦青又说：“姐姐别生气了。龙远鸣确实心高气傲，可他不是因为姐姐不好才拒绝的，而是因为……”她故意打住，转身往前走去。

　　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晋阳忙跟上走了几步追问：“因为什么？”

　　“他心有所属，放不下而已。”

　　“啊！他有心仪的人？”吃惊地站住脚，晋阳回想了一会才说：“不像。以他的身份，若是有喜欢的人为何不娶进府里呢？”

　　抿嘴一笑，锦青轻描淡写地说：“姐姐记得太后还在的时候有个谣言吗？”

　　“谣言？”

　　“那一次宁王特意去刑部天牢探视。不久就有个谣言，太后为此动怒，就连先皇都过问了。”

　　想起了什么，晋阳微蹙柳眉，有些不信地问：“你是说……谣言是真的？”

　　不置可否，锦青只是说：“龙将军养了只丽兔，毛色鹅黄，十分艳丽可爱，那是他亲自到丽草坡捉的。那只兔子之前寄养在景王府，如今在宫里，算起来有数年光景了。”

　　“……”

　　“龙将军是个重情的人，公主姐姐很有眼光，可惜他旧情难忘，就如同康王至今冷落王妃一样。”

　　晋阳回过神来时，锦青早已走了。呆立许久，她玉容微冷，恨恨地一跺脚回房去了。

　　回到明都的第二日，晋阳进了宫。

　　没想到她来访，羽凝霜微感惊奇但也以礼相待。闲坐片刻，晋阳提出要看丽兔。

　　草坡旁，羽凝霜就问：“公主喜欢丽兔？”

　　“是啊。毛茸茸的色彩艳丽，挺可爱的。但宫里宽阔才能这么养的。”

　　“公主可以把它们养在花园里，搭个小围栏就行了。”

　　眼角一挑，晋阳就问：“听说贵妃在斓羽阁里也养丽兔？”

　　“确实是养在小围栏里。起初的两只是康王送的，后来不见了。”

　　没作声，晋阳寻思片刻才问：“这些兔子各色缤纷，可我喜欢鹅黄色，没有吗？”

　　没多想，羽凝霜笑着回答：“有啊。那是早年就养的，习惯了便一直养在身边。”

　　在婉鸢宫继续逗留了半个时辰，抱着那只鹅黄色丽兔看了好一会晋阳才告辞。穿过御花园时，一个宫女走过来行了礼说：“公主，那只鹅黄色丽兔是贵妃从骏远银号带回去的。”

　　“陛下知道吗？”

　　“那一日陛下跟贵妃一起在银号。”

　　细思片刻，晋阳对锦青的话信了七分。蛾眉微拧，她顿足半晌才离开皇宫。

　　晋阳还没回到府里，一条消息已经悄然送出了皇宫。城西一处酒肆深处，有人笑了一声。半日后，方文回到苏蕊的漪澜殿。

　　“娘娘，今日晋阳公主去了贵妃宫里。”

　　苏蕊扫了他一眼。

　　陪笑一声，方文低声说：“几个月前公主提出要嫁给龙将军，他拒绝了。因为……”

　　听完他的话，苏蕊沉默半晌才说：“那又如何？他们见不了面没有文章可做。”

　　“娘娘，可这么一来就多了帮手。皇后娘娘一定也会乐意的。”

　　“哦！”

　　“有些事，皇后比您更着急。”

　　“可是我担心陛下知道……如今可没人挟制得住他了。”

　　“所以有些事让皇后出面最好。”方文低声说：“宫里很快又会有孩子出世，贵妃得宠却一直无子，未必没有文章可做。一个月前，文贵人有了身孕，她已经有了皇长子。”

　　沉默不语，许久后苏蕊眼中闪过一抹残忍。“对啊！她经常往贵妃宫里走动，那小孩子如今启蒙了也挺有眼色的，不但会去丽草坡追兔子，有时还会出现在婉鸢宫。呵呵！”

　　觑着她的神色，方文的眼晴闪烁了一下。

　　就在此时，武宁得知皇后娘家送来一名叫做金月的侍婢，略问了问，他猜到是欧家担心皇后在宫里没有得力忠心的人跟随，便睁只眼闭只眼。

　　后宫里暗涌渐起之时，静王进了景元宮。

　　看完他的新画作，夏翊衡笑了一会才说：“四哥，以前父皇就说你不务实，只醉心书画辞章，朕觉得确实如此。朕还以为你回来是因为静极思动呢。”

　　“不是。”静王把头摇了几下才说：“这几年他们观摩丽草坡的四时变化又弄出了些新玩艺，我特意拿给陛下看看准备做做生意。”

　　“哦。什么稀奇的？”

　　随行的侍从立即捧上一个很大的锦盒。

　　看着那种华丽轻薄，色彩变幻的衣料，夏翊衡有些惊艳。

　　“据说贵妃经常在湖面上散步，若穿上这种华美的衣裙一定更添风韵。”

　　“呵呵。四哥，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一愣，夏翊衡不由得笑了几声，很感兴趣地问：“这种衣料作价几何？”

　　“不贵的。做成一件衣裙只需要千金。”

　　“……”

　　“冬日可以做成皮裘，还可以用彩兔的毛装饰，价格会多五百金。”静王适时补充了一句。

　　“很贵，有讹诈的嫌疑。”

　　“总比建个草坡便宜。而且，贵妃喜欢丽草坡，若看到这衣料一定特别高兴。”静王微笑着循循善诱。

　　无语了一会，夏翊衡还是点头说：“好。”

　　继续说了几句话，夏翊衡带着静王进宫去看那条浮道。走来时，恰好看到羽凝霜在浮道上散步，身旁跟着一个孩子。小孩子胆子颇大，一只小手拉着羽凝霜，一只小手在身旁摆动，走得很稳。伴随着她们的脚步，湖面好似摇晃般涟漪片片。湖边岸上，贵人文媛媛、昭仪刘子灵以及夫人杨嫣都在看着，不时说笑几句。

　　驻足看了一会，静王笑道：“这风景不错，等我改日画出来送给陛下。”

　　“呵呵。好。这条浮道只有霜儿敢走，鸿儿也不错。”

　　“小孩子胆子最大，他们都是不怕的。”想了想，静王才提醒：“这条浮道没有围栏，陛下还是少让孩子们来这玩。湖水深，只怕他们在步道上打闹不慎滑倒或者彼此推搡。”

　　一鄂，夏翊衡点点头。

　　数日后，羽凝霜在婉鸢宫看着新送来的衣裙惊艳不已。

　　“有这种衣料？颜色如此繁复但一点也不杂乱和重赘，更不让人觉得晃眼。真好看。”

　　见她一脸欣喜，夏翊衡不禁笑道：“穿上试试吧。”

　　不多时，羽凝霜换好衣裙在镜前转了两圈，满意无比。“陛下觉得好看吗？”

　　那种繁复多样的色彩层层叠叠渲染在衣裙上，乍看去好似一层很轻的雾环绕着她，变化流转间浑然天成，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和矫揉造作。看着羽凝霜，夏翊衡竟生出种她走在丽草丛中的感觉来，似乎那片丽草都随着她的脚步在摇曳。

　　发呆了一下，夏翊衡心中喝彩，遂笑答：“霜儿，你穿着这衣裙走在湖面上肯定特别出彩。”

　　低头看看自己，羽凝霜兴起就拉着他说：“那我们去湖面上散步。”

　　“好啊。再点缀几只丽兔就更好看了。”

　　抿嘴一笑，她嗔怪着：“陛下，丽兔不会游泳。步道不够宽阔，它们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的。”

　　“那些兔子那么笨？对了，让那猫去守着，万一它们要掉下水就把它们叼上来。”

　　先一愣，继而羽凝霜就笑：“胡说！九叶才不乐意干这种费力的事。”

　　“你怎么知道它不乐意？”笑着环顾四周，他问：“那猫怎么不见了？”

　　“它出去玩了。不理它，我们走吧。”

　　风和日丽，两人并肩在湖面上走着，不时驻足说笑。没人敢跟随，武宁带着人提心吊胆地守候在岸边。御花园的另一角，皇后欧凤瑶和苏蕊一起远远看着，满心嫉恨。

　　转眼看着她脸上掩不住的愤恨，苏蕊淡淡地说：“皇后娘娘，羽贵妃真是深得圣心。看她那身衣裙，臣妾从未见过，看来是陛下特意让人裁制的。”

　　“……”

　　“文贵人、刘昭仪几个都与贵妃交好，这不，她们又怀孕了。贵妃无子，可她得宠。即便收养一个也有很多选择。”

　　沉默片刻，欧凤瑶才说：“你我的境况可都不好。”

　　“呵呵。只要皇后娘娘能照应一二，臣妾在宫里不会缺吃少穿。娘娘居于尊位才要多加留神。依我说，不如先抱养一个在膝下，先杨皇后不也有两个儿子吗？”

　　微感意外，杨皇后看看她问：“可他们都有母亲。”

　　“我听说瑞王有一对双生子，小孩子还不到一岁，母亲就失足落水。年幼失母，不就是王妃或者侧妃收养了吗？”苏蕊有些意味难明地笑了笑。

　　此后数日，静王入宫作画，不但让羽凝霜在湖面上走，还捉了七八只丽兔在步道上跑动。见此，羽凝霜带着九叶上了浮道，嘱咐它关照着兔子们。

　　夏翊衡在一旁看着，好笑不已。

　　见他如此感兴趣，丽妃兰玉茹便来应景。闻讯，几个妃嫔都来了，还带来几个孩子。御花园里日日喧闹，众女不时看到一只黑影在桥上一蹿，似乎又救起一只彩色毛球，便嬉笑着议论那只黑猫的奇特。

　　很快，苏蕊也来了，故作新奇地跟着夸奖，又说那些丽兔色彩艳丽好看。只有承庆殿里一片冷清，欧凤瑶听着侍女的禀报，兀自发着闷气。可她自诩身价，实在是放不下面子来假意奉承。

　　次日，锦青和秦雪蓉相约进宫到湖边看静王作画。闻讯，夏翊辕寻机来了，夏翊胤假装好奇地跟来。

　　“陛下，这浮道臣弟能上去试一下吗？”

　　“可以。”

　　“你凑什么热闹。你上去做什么呀？锦青上去还差不多。”静王笑着责备了一句。

　　“不能这么说吧。咦，那只兔子就要掉下去了。”

　　“不会的。那只猫会把兔子叼回来。”

　　“兔子倒是五颜六色的好看，但那只黑猫太扎眼，煞风景。”夏翊胤煞有介事地评论。

　　被他的话逗乐了，夏翊衡哈哈大笑。“十一，那猫可比兔子灵巧多了。”

　　“但颜色确实不好看，像一片乌云。”

　　众皆无语，继而狂笑。

　　浮道上，九叶似乎听到众人议论自己，摆了两下尾，目露不满。

　　锦青看着静王专心作画，再抬眼看看浮道上的羽凝霜，心情有些复杂。

　　如此喧闹了近十日，羽凝霜和她的丽兔们出尽了风头。旁观着夏翊衡对她的宠爱，苏蕊嫉妒得眼睛都要滴出血来，只得暗咬银牙强迫自己继续装。 龙凤棋局：帝凰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