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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书房里落针可闻。

　　随侍在侧的谢亮和徐进无不低头敛息。

　　停顿了很久，皇帝突然问：“你倒是巧舌如簧。你说，是不是你蛊惑衡儿故意跟太后对着干的？”

　　闻言，羽凝霜神色不变，静静地回答：“殿下得太后教养，不会跟太后对着干的。但他入朝谋事，自该为陛下分忧。既如此，有些事就必须遵循法理，公事公办，这才惹了太后不高兴。他不想挨骂才不敢进宫请安。”

　　微感意外，皇帝又问：“那你为什么自作主张替衡儿去游说静王和瑞王？”

　　“臣妾去找武总管打听殿下何时回京，无意间得知殿下写信回来吩咐的事，便自告奋勇地代劳。臣妾没有门第，比不得王妃尊贵，只得设法讨殿下的欢心。因为安王妃和丹阳公主的缘故，臣妾曾出入过静王府和瑞王府，便以为可以越俎代庖。”

　　“你倒是聪明，知道自己不如王妃尊贵。”

　　眼中掠过一丝狡黠，羽凝霜一脸诚恳地回答：“臣妾自知福薄，比不得王妃是高门贵女，不需要屈尊降贵地取悦殿下。”

　　一句话似乎是自贬，落在三人耳中却是另一番感受。谢亮暗自皱了下眉，皇帝却有些惊奇地问：“他们的关系很差？”

　　正中下怀，羽凝霜立即说：“王妃自持身份高贵，觉得宁妃娘娘早逝，太后又对殿下有意见，所以……殿下毕竟是皇子，哪能受得了那个气？”

　　无语。皇帝想起欧家的那场闹剧，想了想又问：“朕听说衡儿十分宠爱你，你在王府里比王妃还尊贵？”

　　“陛下，那都是以讹传讹。殿下确实对臣妾很好，但那是因为臣妾一贯乖巧听话。府中得宠的女子都是如此的。除了王妃，没人敢跟殿下斗气，她就连休妻的话都说得出来呢。”暗骂不知是谁无事生非，羽凝霜转念，半真半假地回答着，随即话锋一转：“自从殿下平乱立功，王妃对殿下温柔多了。可殿下觉得她的转变很奇怪。王妃见殿下不领情就很不高兴，私下里骂了臣妾好几次，还在殿下面前给臣妾进谗言。”

　　“对了。之前殿下过生日，臣妾等为了让殿下高兴给他跳了个舞，王妃还脸色难看地骂我们。”眨了下眼，羽凝霜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又补充了一句。

　　见她抓住机会公然告欧凤瑶的黑状，徐进忍不住有些好笑，赶忙绷住脸。

　　皇帝想了想更觉得很好笑。

　　后宫美人无数，多少年来他已经看惯了众女的争风吃醋和彼此较劲，此时听了便突然想到欧久瑑的一反常态。琢磨着，他摆摆手示意把羽凝霜带走才问谢亮：“丞相，你觉得欧久瑑怎么突然替衡儿说好话了？”

　　斟酌了一下，谢亮说：“臣不知道。可是……羽凝霜的话说得过分。她们争风吃醋都争到陛下面前来了，简直是不成体统。”

　　闻言，皇帝却觉得很好笑。“哈哈哈。衡儿治家不得其法。堂堂皇子居然要看王妃的脸色，丢人！”

　　见皇帝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谢亮想了想又说：“王妃是太后替殿下选的。她出身显贵，难免有些心高气傲。但现在王妃也懂事了嘛。儿女家事，陛下就不要操心了。”

　　“嘿，衡儿真是笨蛋，平时看他倒是挺机灵的，却连这么小的事都处理不好。桓儿骂他就骂他吧，他还就打他，还让何青芝挨饿……做事毫无分寸，进退都不得其法，简直是笨得气死人！”

　　“……”

　　“……”

　　“扬儿更是傻头傻脑。人家一说他母亲生病他就心急火燎地进宫，问都不问清楚，话也说不好，谋略太差。”

　　见他数落两人，正琢磨着如何圆场的谢亮一听，暗喜，忙说：“陛下英明。景王、瑞王做事勤勉，哪有那么多弯弯绕。他们都只想着为陛下分忧，难免会得罪人的。”

　　“是啊。论做事，他们两个确实很不错。”点点头，皇帝赞同了一句又问：“徐进，黑衣人的事查得如何？”

　　“线索似是而非。但廖大人在柳城查访多时，臣也奉命在京城暗访却一直无所获，直到太后病倒，又查出巧燕受贿的事……线索就突然出现。臣觉得有几分蹊跷。”

　　“辕儿怎么说的？”

　　“康王大喊冤枉，说那些日子他每日在户部忙碌，根本没见过景王，更没见过羽凝霜。臣遣人查访并比对过时间，确实如此。除非景王事先安排好一切并提前授意康王，否则黑衣人怎么可能在二殿下出事的次日就潜入窥探呢？但若如此，臣觉得真是多此一举。那些黑衣人与其说是康王安排的，不如说是景王来了个贼喊捉贼。”

　　没想到他这么说，皇帝脸一沉，训斥道：“徐进，什么叫做贼喊捉贼？胡说八道！”

　　“是。臣失言。”

　　“你看你，身为刑部侍郎，口无遮拦。你要好好反省。”

　　“是。臣有错。”

　　“要知错能改！”

　　教训了徐进一句，皇帝沉思了一会就问谢亮：“丞相觉得会不会是焱儿派人污蔑他们？”

　　“陛下，臣觉得……或许是为了储君之位。但有些事未必是端王殿下的本意，他身边奉承的人不少。有些人心急着表功，难免干出些蠢事。”

　　继续想了想，皇帝又问：“杨家呢？你觉得跟皇后有关系吗？”

　　心中暗凛，谢亮回答：“因为逆案的事，杨家确实被陛下重惩。皇后为了先二殿下的事心里难过，若说责怪景王、瑞王有可能的。可臣认为皇后不会害太后的。这么多年来，太后对皇后娘娘庇护有加，她戕害太后对自己似乎毫无好处的。”

　　“有理。可是……到底是哪个该死的混蛋在背后生事？”反复思忖半晌，皇帝抚额，心情有些烦躁。

　　见他一脸烦恼，徐进瞧了一眼谢亮，开口说：“陛下，柳城的案子一时间查无实证，既如此，可以继续暗访，等查清楚再处置不迟。眼下首要的是把蓄意散布谣言的侍从宫女处置了，几位王爷……景王殴打哥哥确实有错，该惩治。羽凝霜为了争宠干预景王的外事，不懂得分寸，也该受罚。静王、瑞王贪图好处而偏帮，难免包庇之责。晋阳公主御下不严，康王同样难辞其咎，他们姐弟都该承担责任。如此处置，太后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见状，谢亮支持说：“徐进之言有理。尤其是羽凝霜做事没分寸，还曾经瞒着景王开银号，与康王之间更闹出风波……该让她悉心抄经，修身养性，免得又闹出是非谣言，有损皇家的颜面。”

　　“嗯。她确实不成体统。”

　　“还有，康王早就长大成人，公主却还替弟弟张罗侍妾一类的事，实在是越俎代庖。臣还听说，两个月来龙远鸣一直专心治军，可公主却出城去军营找他。龙远鸣遵旨婉拒，可是……臣觉得龙远鸣很难做的。”

　　看了一眼谢亮，皇帝不知道该说什么，烦恼地揉揉额头。

　　翌日，龙远鸣的折子递到御前，公然替夏翊辕辩护并喊冤。

　　奏折中说，康王在稽查户部贪腐案时得罪了很多人，有人瞧他不顺眼才抓住机会污蔑。还说，公主的侍女收买琴昭仪的宫女陷害主子，理由竟然是倾慕康王，简直是奇哉怪也。琴昭仪有两个儿子，她们不把主意打到瑞王、安王身上却看中了康王，实在是匪夷所思。故而，这些指证理由牵强，说到底就是挟私报复，攀咬无辜。

　　随即龙远鸣举证说，平乱之后户部尚书之位空悬，康王一直主理户部诸事，主持追缴罚金。杨氏论罪当罚，却推说拿不出罚金恳请暂缓，被康王驳回，他们不得不变卖产业，更四处举借，必定会怀恨在心。于是就抓住为夏翊桓喊冤的机会诋毁康王，报复而已。

　　看完，皇帝意外之余就问谢亮：“谢卿，杨氏曾经说拿不出钱，恳求暂缓？”

　　回想了一下，谢亮点头：“确实。按例他们要在一个月内交清，可是一个月后只拿出三十万两黄金。康王说不准耽搁，否则就要加倍罚款……但据说还是通融了七日的。杨氏为此变卖了在龙洲郡的四处庄园，明都的三个店铺才凑齐了罚金。”

　　“……”

　　“苏家也是如此。苏久凌去见康王请求宽限一个月，被他训斥。苏久凌气呼呼地走了。因为他们拖欠，并洲的赈灾款才一直没有拨付，直到景王和瑞王拿出赏赐分担了那些费用。”谢亮思忖着，趁机补充说。

　　又看了一遍龙远鸣折子，皇帝摇头：“辕儿做事不懂得变通，逼得人家捉襟见肘，不记恨他才怪。”

　　“臣觉得康王是故意刁难他们的。逆案时，康王留在城里被乱军追捕，幸好龙远鸣搭救才勉强逃出城。”

　　这句话好似在指责夏翊辕，但皇帝却想起他一贯的倔强莽撞，再想起毫不检点的晋阳，只觉得既好笑又好气。 龙凤棋局：帝凰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