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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时节，欧凤瑶过生日，众女按例前来朝贺。

　　众女齐聚后，林月才带着侍女摆着柳腰款款走来，娇声细语地行了礼，面上谦恭地带着假笑。“皇后娘娘恕罪，臣妾来迟了。”

　　看着她那身华丽多彩的衣裙，衣裙上点缀的五彩兔毛，欧凤瑶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再一看她娇滴滴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想了想，她玉容一沉，毫不客气地训斥了她几句。

　　被骂了几句，林月立即眼圈一红委屈地说：“臣妾不敢迟来，但昨晚寒梅初绽，陛下今早高兴，一定要带臣妾去看早开的梅花。这才来迟的。”

　　没想到她竟公然搬出夏翊衡来压自己，欧凤瑶气得银牙咬了又咬，再也忍不住地发作起来。“你还敢狡辩！该死的贱人，你不过是个昭仪，得意什么？竟然敢抬出陛下来威胁本宫？”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说实话。”

　　“住口！”

　　被她彻底激怒，欧凤瑶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指着林月破口大骂。众女无人作声，只是冷眼旁观着闹剧，有人看热闹，有人暗自思量。

　　被她训斥，林月似乎噤若寒蝉却不时地开口辩解一句，气得欧凤瑶怒火逾盛，谩骂不休。正在闹得不可开交，脚步声传来。

　　“叩见陛下！”

　　欧凤瑶一惊。不等她回过神，夏翊衡已经走了进来。

　　一看到他来了，林月顿时一脸委屈地跪下泣道：“陛下，臣妾做错了事，请陛下责罚。”

　　低头看看她，夏翊衡忙把她扶起来问：“怎么了？”

　　“臣妾今日来迟，有违宫规。”

　　见她一脸的可怜模样，夏翊衡转眼看看欧凤瑶顿时不高兴了。“皇后今儿怎么发那么大的脾气？大老远的就能听到。”

　　回过神，欧凤瑶不由得暗骂林月耍刁，但此时不得已只好解释说：“林昭仪初来乍到，着实不太懂得规矩。臣妾只是教训一二并没有什么偏见。”

　　“那你可以好好地说，让她下次改过就行了。你怎么这么凶地骂她？”

　　“……”

　　“算了。朕懒得计较。你是后宫之主，该端庄大度。”不再理她，夏翊衡拉起林月走了。

　　众女面面相觑，赶忙行礼告退。

　　殿中静下来，欧凤瑶兀自发怔，手指抓得紧，嘴唇有些发抖。不知发呆了多久，一个声音叫她：“娘娘！娘娘！”

　　“干什么？”回神，欧凤瑶瞪了金月一眼，恶声恶气地问。

　　“您别生气。今儿晚间还有宴席呢。”

　　“哼！”

　　“不管怎么样，您是皇后，跟一个昭仪计较有失身份。您且让她得意几日吧。她未必会一直得宠下去的。您看这一年来进宫的美人有几个能得宠超过三个月的？”

　　微怔，但欧凤瑶反倒更加地没精打采起来。继续呆坐了一会她才闷声闷气地回答：“但愿如此。”

　　夜里的宴会虽是为皇后庆祝生辰，可因为早间的闹剧便显得有几分冷清，气氛更有些奇怪。夏翊衡十分自然地带着林月同来，她还公然坐在夏翊衡身后。看着这一幕，欧凤瑶气得抓住手指把自己掐得几乎出了血才勉强压住心绪，假装微笑。

　　看着林月得意的脸，再扫了一眼宫中众女的各样神情，苏蕊暗暗地冷笑一声。

　　散席后，夏翊衡带着林月走了。无法阻拦，欧凤瑶只得有些低落地往承庆殿返回。行至半途，苏蕊从步道旁走过来。

　　“皇后娘娘！”

　　“你在这。”

　　“今日林昭仪的举动着实很过分，所谓恃宠而骄，娘娘大度地原谅她一回吧。”

　　没作声，顿了许久欧凤瑶才问：“走了羽凝霜，来了林月，你不担心？”

　　轻笑一声，苏蕊淡淡地说：“我听说，前儿陛下送了一只鹦鹉给林月，接着还送给她两只丽兔，今儿她穿着的是万彩裙，当年陛下特意派人替她裁制的。”

　　“……”

　　沿着步道缓缓而行了一会，苏蕊才继续说：“娘娘没注意到吗？那些得宠的美人都有一二分类似那个贱人。林月居然长得跟她有五分相似，所以……陛下才对她如此宠爱。”

　　“啊！”欧凤瑶没有苏蕊的那种细密心思，闻言不由得一呆，惊道：“那她……那她岂不是会变成另一个羽凝霜？”

　　“影子终究是影子，永远不可能变成正主。可笑的是，影子自己还不知道她是影子。”转眼看了看欧凤瑶，苏蕊笑着说：“臣妾记得林家与东宁侯府有些关系？玉音廷的教习也是娘娘一手提拔的？”

　　欧凤瑶和苏蕊再次联手之时，鱼鳐山上一片冷寂。入冬了，夜里格外地冷。羽凝霜正独自站在一株沙罗树下，听着叶子的沙沙声出神。

　　“霜儿！”

　　没有回头，她低声说：“远鸣，你别再来了。我不会走的。”

　　龙远鸣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上山来看她，来找她。听到这话，他沉默了许久才说：“霜儿，皇帝不久前封了个昭仪，如今宠冠后宫。今早她当众跟皇后顶嘴都被皇帝包庇了。一年了，他有了很多美人，夜夜笙歌，可你呢？你在这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他在你心里就这么好吗？”

　　“他不好。”

　　“……”

　　盯着黑暗中的叶子发怔片刻，羽凝霜才转身抬头看着他说：“他有很多缺点，暴躁自私，自以为是，好猜忌，不懂装懂，骄傲好面子，寡情薄幸……你的优点肯定比他多。”

　　龙远鸣一愣。

　　“可是，可是我还是觉得他有优点的。我喜欢夏翊锦的鹦鹉，他一直都记得。我喜欢丽兔，他也会试着喜欢。我让他亲手替我去捉水貂，他真的做到了。那年我被推下环波湖，是他赶来救我。我被送到慎行司，也是他救了我。在翠柳居，他还是赶来了。那一日……我们在玉安宫，太后给了我一杯鸠酒，她说，只要我死了，翊衡就能立太子。我看得出来太后没有撒谎。可他却忤逆太后，错过了那个机会。”

　　“有时候，我会觉得他很坏，丝毫不在意我的感受。可有时，我又会觉得他心里是有我的。我觉得，他会来的。他一定会来这里找我的。我如果走了，那他……他就找不到我了。”

　　她有些失神地望着他，美目瞪得很大却似乎无法聚焦，脸上的神情似悲似喜，带着一丝惶急，一丝担忧。

　　心中一痛，龙远鸣再也顾不得什么避讳，伸手将她拥入怀里，紧紧抱住。

　　“霜儿，你清醒一点。他如果心里真的有你，不会任凭你一个人在荒山野地里不闻不问。我知道你们有很多过去，他或许对你确实很好，可那些都过去了。他是皇帝，不再是景王了。或许他只是在利用你，利用你帮他登上皇位。”

　　“……”

　　“霜儿，你放下他，好吗？我们离开这里，远走高飞。无论去何处都好，我可以不做这个将军，我可以陪你去天涯海角。”

　　没有推开他，羽凝霜依偎在他坚实的怀抱里。过了很久，她才轻声说：“他会来的，他一定会来的。我不走。”

　　“……”

　　“不！我不走！不走！”脱离他的怀抱，羽凝霜突然失控地尖叫起来：“不会的，他不会忘记我的。他一定会来的，我要在这里等他！”

　　“霜儿，霜儿！”

　　甩开龙远鸣的手，羽凝霜后退了一步几乎声嘶力竭地叫道：“你不要再来了！我不值得，不值得！”

　　“不是的，霜儿，你听我说……我……”

　　“不，我不要听！”捂住耳朵，羽凝霜瞪着他黑暗中的轮廓，一字一顿地说：“远鸣，你别再执着了。你回去吧。好好做你的将军，娶妻成家。我不想耽误你，不要再为了我耽误你自己。远鸣，你真的为我好就不要再来。我求你！”

　　“你不懂得，翊衡一定会来的，一定会！你走吧，好吗？”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一丝哭腔却渐渐变得坚定，似乎在说给自己听。

　　默立许久，龙远鸣微微闭了闭眼，低声说：“好！我答应你。我走！天冷，你别在外面，会冻着的。”

　　“……”

　　他消失在夜色里。

　　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羽凝霜再也支撑不住地坐倒在地上，抱住自己嚎啕大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到底为谁在哭，又是在哭谁的愚蠢或者谁的执着，只觉得心痛如绞。

　　夜极静，她凄凉的哭声在夜幕中传出很远，似乎在山谷间幽幽回荡。只是没有人听见。神庙里的老宫女中了迷烟早已昏睡，偌大的鱼鳐山顶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哭得肝肠寸断。

　　九叶不知何时回来了，它安静地坐在黑暗里瞧着羽凝霜，感受着她的悲伤，沉默。

　　天色将明时，独自哭泣了近乎一整夜的羽凝霜终于累了。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回到那间陋室，抱紧一件貂裘蜷缩成团，闭上眼。

　　瞅着她苍白的脸，九叶低头想了想消失在窗外。不多时，它回来了。香雾缭绕着逸散在屋里，稍微冲淡了深秋的寒意。 龙凤棋局：帝凰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