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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竷无情最是下棋人
从紫宸宫到宫门口有着一大段的路程要走。在这深夜里只见两个衣着同身材都有着天壤之别的一大一小两人正快步的走在行道上。
两人一路上并没有交流,便只想着赶快出宫。那衣着朴素身材高大的崔佑一脸的兴奋,嘴角隐隐还露出一丝憨憨的傻笑。而穿着一身精致便服的韩统翎则是黑这个脸,时不时还会有着宛若弃妇似的幽怨眼神看上崔佑两眼。
两人在宫门口领了各自放在守卫处的物什,刚一出宫走到了马车边那韩统翎便朝着崔佑破口大骂道:“你这畜生是想害死老子啊?”
崔佑显然是被韩统翎这突如其来的责骂给吓得愣在了原地。他一脸疑惑的看着韩统翎,似乎不是很理解这看似如同弥勒佛般整天笑嘻嘻的老叔叔,为何会这般生气。
大傻子骚了骚头,一脸抱歉的看向韩统翎小心翼翼的问道:“在下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了吗?”
韩统翎深深吸了一口气,若不是顾及宫门外人多眼杂,恐怕当即便会将崔佑给揍趴下。
自然也难过韩统翎会发如此大的火。原本只是抱着卖崔佑一个人情,帮个忙的态度才会引他去见皇帝的。结果不曾想崔佑这家伙竟然在最后还给他来了这么一手,先不说当公主进·入紫宸殿后那压抑的气氛差点没让韩统翎吓出一身冷汗。如今的韩大将军少不了会被皇帝在背后一顿揣度了。
本想着做个好人,求个好报。结果如今却是惹了一身的骚。这种境遇韩统翎怎会不生气。若不是这大将军城府不深,心机不重,不然他甚至都可能怀疑这一出戏可能是崔佑自编自导以此来害他的。
虽然崔佑依旧还有些不明就里,不过见着对方发如此大火,大傻子也隐隐明白了可能是自己在某些地方上让大将军难做了。于是大傻子一脸愧疚的朝着大将军抱拳鞠躬道:“在下虽然不明白错在何处,还希望韩叔叔可以指正,若是有得罪的地方望韩叔叔海涵。”
看着崔佑那一脸歉意的表情,韩统翎也顿时心软了些,既然事情已然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即便日后被皇帝穿了小鞋韩大将军也只能是自认倒霉。只见这前一刻还面露怒色的韩尚书,在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之后竟然将怒火给压了下去。他朝着崔佑微微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算了,算了,也怪老子运气不好,事先没跟你这衰人问明白状况。不说了,先上车回府吧。”
韩统翎说着便招呼崔佑上车,准备打道回府。不过崔佑却是笑着朝大将军摇了摇头道:“今日在下就不会去了。”
“你不回去今晚打算住哪?你小子可别再胡来了,明日还得入宫见公主的。”看着崔佑并不打算同自己一道回去,韩统翎不由担心了起来。心想着这小犊子该不会又想整些幺蛾子出来吧。
崔佑憨憨的朝韩统翎笑了笑接着抱拳道:“在下今晚想直接睡在此处,这样明日也可以更早的见到小狐狸。”
“这……”韩统翎瞪大了眼睛环顾了这皇城一圈,这家伙今晚若是睡在此处,先不说会不会晚上被守夜的侍卫当成刺客格杀,光是这长安深夜的温度够这大傻子喝一壶的了。韩统翎眉头微微皱了皱,还是坚持的朝崔佑说道:“今日·你还是同我回府吧,长安深夜太冷,你小心着了凉。你明日若是想早些见着公主,那我便提前安排马车送你和冲儿入宫便是了。”
然而崔佑还是执拗的摇了摇头道:“谢过韩叔叔,可是在下总觉得若是能守在皇城外面,会睡的更安心一些。”
韩统翎自然清楚这崔佑想要表达的意思,便是这皇城之中有着他要守护的人。所以他便想着要睡在这里。韩大将军深深的看了一眼崔佑,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傻子对公主的态度韩统翎这老·江湖也算是心知肚明,便如同他知道自己的儿子韩冲对于公主的态度一般。
在某种意义上,自己那儿子和崔佑也算是情敌的关系。作为父亲来说,韩统翎更应该去替韩冲扫清障碍才是。可是作为韩家的家主,韩统翎则是希望韩冲能够一辈子不会去越过那条红线。
知所求,见所求,却求不得,人间最苦。
知所求,见所求,却不知求,人间最傻。
看着眼前这个最傻,再想想自己那最苦的儿子,韩统翎垂头苦苦笑了笑。紧接着拍了拍大傻子的肩膀说道:“既然你今晚要睡在这里,那我也就不好拦着你了。”说着便再次踏入了守卫亭中,出来时便拿了一褥毯子递到了崔佑的手里。
“守卫这里我已经打好了招呼,明天巳时你便可以进宫了。”韩统翎说完不待崔佑道谢便转身上了马车。紧接着便响起了车轱辘滚动是的吱呀声。
看着韩统翎那渐行渐远的车子,崔佑缓缓鞠了一躬,便随处找了块空地打坐着冥想了起来。
皇宫里……
凄惨的叫声在密室之中穿斥了近一个多时辰才渐渐熄止。小娟面色苍白浑身都在不自觉的打颤,可眼神却依旧坚定。
见着那如此嘴硬的探子,高平微微摇了摇头,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丝巾抹了抹那把带血的小刀。霎时间白布的丝巾浸满了鲜红色,而小刀则重新焕发了丝丝寒芒。
“事到如今,咱家也开始有些佩服起你们这群谍子。想当年可没人能撑过咱家这七百六十三刀的。”高平说着便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盘子,那盘子上整齐的放着一摞摞的肉片,每片肉薄的吹弹可破。七百六十三刀,便从小娟的右胳膊上剐下了七百六十三片的肉。
高平下手极准,且动作稳健。因此小娟的如今的右胳膊上的肉已然被剃得可见森森白骨,却不见地上流了多少的血。隐隐之下甚至还可以见着小娟胳膊上的血管还微微跳动着。
小娟狠狠的向高平啐了一口唾沫,咬牙切齿道:“阉贼,今日便是死我也不会向你透露一个字的!”
白发的太监一把抹掉了脸上的唾沫,将手中的小刀放放到了桌子上。脸上依旧带着那副阴阳怪气的笑容,看似随意的向小娟说道:“不急的,若是你今日不说,那便明日再谈。若是你明日不说,便待你后日再谈。咱家一天换一个地方割你的肉,今日是右手臂,明日换左手臂。一日日的换过来,待你右手重新长出肉,咱家便可以再来上一次。倒是便看看咱家同你谁更有耐心一些。”
高平的话说的看似风轻云淡,可却让人生不出一丝怀疑。毕竟这老太监若是原意,便真能如此将小娟放在这密室中圈养,日日夜夜的供他割肉消遣。
白头太监说着朝小娟冷冷一笑,这一笑便好似是彻底点燃这看似不过十六五岁小姑娘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一时间原本眼神建议的女子,开始大声的尖叫,她疯了似的用头撞击这身后的木桌,用尽全力的去挣扎,甚至手肘被麻绳勒出鲜血也全然不顾。在她脑子里可用的所有污言秽语,一时间便都被她用上,她咒骂,她倾泻,她将自己的恨意肆无忌惮的表露在那恶魔的面前。
高平听着对方的口中最难听的辱骂之词,脸上的笑意却越发的浓重了起来。身为谍子的他深知,何种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冷静。
于是张牙舞爪者,其破绽就越多。破绽越多被抓住破绽的机会也就越多。如今的小娟越是失态,越是声嘶力竭,就越证明她离着冷静越远,而高平从她口中逼问出有用情报的机会也就越大。
借着对方嘶叫的机会,高平赶忙一把手掐住了小娟的脖子。细长的指甲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毫不留情的嵌入了女子那纤长粉嫩的脖颈之中。鲜血渗下,可小娟却还是毫无顾忌的拼命挣扎着。
“谁派你来的!”高平双目死死的盯着小娟,像极了一条闻见了肉味而癫狂的疯狗,也更像是一条吐着红信子伺机而动的毒蛇。
小娟咒骂着高平厉声吼道:“你这阉狗这一辈都别想知道。”
高平抓住小娟脖颈的力道又重上了几分,他冷笑道:“总有一天,咱家会把你们这帮西蜀的丧家犬给戮杀殆尽。”
即便如今受了这般非人的折磨,小娟双目依旧坚定的看着高平说道:“你不会有机会的!”
“你说什么?”高平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是没有听清那小娟的话。
“阉狗你耳朵聋了吗?我说……”小娟下意识的闭起了嘴巴,顿时便发现自己已经闯下了惊天大祸——即便是最优秀的谍子,在失去冷静的情况下也很容易被人抓住马脚。小娟看向高平,这脸若白霜似的太监脸上哪还有一丝早前的疯魔,如今的白头太监正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小娟,微微眯起的眸子里有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森然。
心知自己已然不小心供出了主谋……原本在心中还抱有侥幸的小娟此刻便像是被人剥了魂一般,颓然的垂着头,脸上乃是一片死人般的青灰之色。
高平再次转身从桌子上拿起了那把小刀,接着用泛着许许寒光的刀身在小娟的面前晃了晃并说道:“既然都已经有了第一次,那么咱家相信这第二次也很快会来的。”接着便伸着刀子朝小娟的左手臂慢慢靠了过去。
先是一阵微微的刺痛,紧接着刺痛连成一片,愈浓愈重,引得头皮发麻太阳穴跳动。
呻·吟混着求饶的声音再次震荡在密室之中,经久不息……
寅时末,腊月天的早晨还是黑黢黢的一片。多数人依旧还躺在暖暖的被褥中渡着梦。可卫明王府那叶羡所休息的房间却在此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先生!先生!”那侍奉叶羡起居的棋童急匆匆的敲着叶羡的房门。不一会叶羡的房门被打开,那披散着一头灰发的老先生看了看敲门者,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朝其问道:“小景,何事显得如此着急呀?”
那被唤作小景的棋童赶忙朝叶羡说道:“小景不是故意叨扰先生休息的,只是……只是……”一想起这事情,小景那脸色便不自觉的苍白了几分,他重重的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平复了一下心绪后才同叶羡说道:“探子报告,刚刚卫明王府大门口出现了一具尸体……是……”
不等小景将那尸体的身份告知叶羡,那满头灰发的棋圣便已经猜出了这具尸体便是自己安插在皇宫的棋子——小娟。
叶羡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小娟的吧?”
小景面色惨然的点了点头道:“是……而且……”
“受了酷刑?”叶羡似乎也明白,被高平所抓住的内鬼,恐怕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小景一想起小娟身上的惨状,顿时胃里好似翻江倒海一般,顿时便转头跪在了一旁的草地上干呕了起来。叶羡缓步走到了小景的身边微微的拍着对方的后背安慰道:“她已然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你不必伤心。”
小景拿出丝巾擦了擦嘴,先是朝着叶羡一表歉意,之后却是摇头说道:“小景没有伤心,相反还隐隐有些妒忌小娟,我同小娟二人的命皆是先生所救,这辈子便注定了要做先生手中的一颗棋子。如今她已然功成身退,去了另一个地方等着我。日后我也定然不会输她,一定会为西蜀复兴的大业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叶羡笑着抚了抚这不过十五多岁少年的脑袋,紧接着回屋裹上了一件厚厚的羊毛裘便打算出门。
“先生不在睡了吗?”小景一脸关切的同叶羡问道。
后者笑着摇头道:“不睡了,听到这消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找主公商讨一下。小景你先去通报一下吧,我慢步跟上。”
小景得令后便急匆匆的走在了叶羡的前面。因为有小景率先通报,因此待叶羡来到李钊的会客厅时,睡眼惺惺的李钊已然衣冠整齐的坐在主桌上等待了叶羡的到来了。
卫明王强忍着睡意朝叶羡笑了笑,紧接着朝先生问道:“先生如此早的叫醒本王,所谓何事?”
叶羡朝小景挥了挥手,后者乖巧的点了点头后便转身离开,顺便关上了房门。
待房中只剩下李钊同叶羡之后,那灰发的棋圣才微微一笑朝李钊说道:“向主公报喜。”
李钊眉头一挑问道:“什么喜事?”
叶羡道:“咱们安插在皇宫的棋子,已经被高平所铲除了。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棋子已经将主谋拱了出来。”
“什么!”如此重磅的消息顿时让李钊的困意全消,他惊的一拍桌子,霎时间站了起来。
叶羡似乎对李钊如此之大的反应并不意外,毕竟换个任何人听说自己的计划败露,恐怕脸色都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于是棋圣一脸淡然朝李钊安抚道:“主公莫慌,此事却不失为一件好事。”
李钊眉头一皱问道:“这种事情还能好到哪里去?”
叶羡解释道:“你我的计划乃是重重中之中,因此这棋子被铲除便只能算是细枝末节了。主公您想,这李嗣之会知道你我在宫中放了一枚棋子,便恰恰证明你我此前的计划非常的成功。由此一来棋子已经失去了作用,被除掉对你我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虽然叶羡这般解释倒也是行得通。可是李钊却说出了一个让他更为担心的事情:“可你说棋子恐怕已经将你我之事全盘托出,这样一来本王不是会被李嗣视作眼中钉?在朝堂上不得处处受他针对?”
“主公此言差异。”叶羡笑着摇了摇头道:“试问主公,若是没有这件事情的发生,那李嗣便不会针对主公了吗?再者说来,这些年李嗣让主公吃的苦头还算是少吗?于仇家多几份恨意又能如何?”
李钊依旧有些担心的说道:“可话虽如此,若是对方掌握了消息占得先机,那你我·日后不得处处受制于人?”
叶羡再次摇头道:“这就是主公的多虑了,这枚棋子跟了在下十五年,是由在下亲自抚养长大的。这其中该听的话会说给她听,不该听的话她便一句都听不见。因此即便她被高平俘获,那阉狗也只能从她嘴巴里知道我想让他知道的东西。”
“反间计!”李钊眼睛顿时一亮。
叶羡微微点头道:“正解。”
一主一仆似乎都并没有如何去在意这枚棋子是如何惨死的,毕竟过程对于上位者来说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其结果。这结果便是小娟完成了她应完成的使命,于是这些摆弄棋子的大人物便不会去关注她被高平到底割了几两肉,剃了几斤骨。
被叶羡唤作小景的孩子偷偷的附耳在木门上听着这一切,眼中以往那坚毅似的光芒却是被一抹萧瑟代替。
万子枯骨一将成,
落子不闻走马声。
屠龙不见血流河,
无情最是下棋人。 剑出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