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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昨天以来,花弄影犹如惊弓之鸟,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她发现事情非她所料那般发展,不仅没有与他隔绝开,反之两人的关系还更加近了起来,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未到晚间,花弄影偷偷摸摸来到医堂,与爹娘说了许久的话,依旧不舍得离去。
乐鹊入内,见她伏在花夫人的床边,“你怎么在这?”
花弄影闻声,抬起了头,脸色不大好。
乐鹊道:“昨天的事,我听说了。”
“过两日,我便送你出去。”
花弄影眼内感激之意,一览无遗,“有劳。”
“我出去之后,爹娘就拜托你了。”
乐鹊颔首,医者本分。
花弄影将花夫人被角仔细掩好,这才起身,准备离去,她不能离开那边太久。
沉寂了许久的乐鹊哑然开口道:“你,真的没想过回去他身边?”
她脚步微愣,背对着他,嘴角泛起苦涩,“我与他之间有太多隔阂,回去,再无可能。”
事出万条,如可平,但有其中一条,就足以让他们之间如隔大海,那就是二妮的死,她至今不能忘怀。
她午夜梦回,一闭眼,就能看到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吹着口琴,笑的如太阳花般耀眼,一口一句林姐姐,林姐姐的喊她,少女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再睁眼时,已是泪痕满面。
是夜。
花弄影深呼吸了一口气,他若是再对她动手动脚的,她就大声叫唤,她就不信了,难道他真的不顾忌一点颜面。
“汨堂主。”
她听见响声,十指交缠不禁有些紧张,满脑子想的都是应付他的办法。
一抹火红的颜色出现在寝殿,与这暗色调的寝殿甚为不搭,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眉眼处处泛着迷人的风情,抿着嘴,眼中打量着她。
那女子说话的声音清脆好听,倒不像她外表那般的妖娆妩媚,“你是谁?”
暗漠的女子少的可怜,来此唯一一见的就是她了,看她的衣着,面相,应就是大名鼎鼎的美人杀手汨罗吧,她微微垂首,“属下杨九,是医堂的药童,得漠主垂怜,奉命来寝殿伺候。”
汨罗眼神在她身上流连,想起暗漠传私下传的漠主喜欢男色,漠主的寝殿内,从未提人进来侍奉过,不管是女子还是男子,这眼前的男子,长相顶多也就算是秀气,提不上貌似潘安,若说哪里最讨喜,无非就是那双眼睛罢了。
那双眼清澈见底,很有灵气,烟波流转,似言若语,又如一汪池水,平静无波澜。
汨罗道:“你且去忙吧,漠主命我来取个东西。”
花弄影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是。
汨罗越过她,径直入内,找到要找的东西,一刻不耽搁,折返出来,见她在焚香,她伫足了一会,看着她认真的背影,倒也算是个本分的人。
花弄影估摸着时间,他也差不多该回了,索性先将香点上,她回首,身后已空无一人,想必是拿了东西走了。
见四下无人,她寻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许是香的作用下,她眼皮愈发沉重,终于撑不住,合上了眼。
随着香炉中的最后一缕青烟消散,暗漠外的太阳日出。
花弄影缓缓睁开了眼,自己趴着睡了一夜,浑身上下酸痛不已,她站起身,脚微麻,看到殿内空无一人,又见床上的被子依旧叠的齐整,就想到他昨晚应是未归。
太好了,她估摸着时辰,还能再睡个回笼觉,索性就回去睡觉去了。
然而,好梦不长。
北慕离人与众人议事,一夜无眠,待众人露出疲态,方知已是早晨,他遣散了众人,让他们下去歇息,自己却依旧批阅文书。
墨微溅染宣纸,他一愣,停了笔。
“漠主。”
他回了寝殿,见空无一人,本该贴心侍奉的人,不见了左右,微蹙眉,心中颇为不悦,唤来了影卫。
“漠主,有何吩咐?”
他问道:“人呢?”
“回漠主,杨九刚下去了。”
实在是不像话,一个奴才居然、敢擅离职守,若是换了宫里的太监,早就被发去慎行司了。
北慕离人语气不悦道:“叫他滚来伺候。”
影卫见他微怒,一刻不敢耽误,连忙下去提人,于是花弄影的好梦就这么被人打扰了。
她强忍清梦被扰的怨气,焚香是么,闻吧,闻吧,最好睡死梦中。
床上的人合着眼,浅浅的呼吸声传了出来,花弄影心中好不生气,为什么他就能睡的舒服,而她好不容易睡了回好觉,还得起来伺候他,真是越想越气。
鬼使神差的,她掀开了纱曼,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不知为何,她一颗心扑通直跳。
他睡着的时候是最没有攻击性的,那样的他,真应了一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那些尘封的往事,一幕幕袭来。
两年了,你过得好么?
那个被你亲手埋在花田里的人,不是我,但也是我。
正如你所想,你登上了皇位,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不知道你心里欢不欢喜。
这里的时空,在史书上从未有过,所以她料不到任何人的结局,不愿能在史上留下半名,只求问心无愧活这一世。
她伸出去的手,在半空顿住了,眼中的痛色,嘴角边的无奈显露无遗,一抹清泪,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啊。”
睡梦中的他忽然低低呓语:“花弄影。”
花弄影浑身一震,瞬间清醒过来,她怎能如此,转眼一瞬间,泪流不止,视眼前的人如洪水猛兽,后退了几步,转身跑了出去。
她走后,原在睡梦中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若她刚刚仔细瞧一眼,她会发现床上的人眼睫毛微颤了几下。
花弄影失魂走在暗悄悄的街上,只有稀稀拉拉的三五盏红灯笼伴着她。
巡逻的队伍走过,见有新面孔,循例查问,“站住。”
不曾料还会被人查问,花弄影的脚步停了下来。
那人问道:“你是哪堂的?”
花弄影简洁道:“医堂。”
那人明显有些怀疑,“医堂?”
他朝同伴使去眼色,身后的影卫一左一右围住了她。
花弄影蹙眉道:“这是何意?”
“我见你小子说谎,我怎么没见过你?”
影卫问了一声后面的两个同伴,“你们见过他吗?”
两人均摇了摇头,表示没见过。
影卫大手一扫,“带走。”
“等等。”
“你们连查证都不查,就这么把我带走了?”
影卫似乎觉得他太多话了,不耐烦道:“你小子哪这么多话,查证自然会查,不过在此之前要劳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花弄影心情不好,无心于他们再起争执,身在暗漠,凡事只能一忍再忍,走便走吧,大不了一会自己再走回去就是了。
午后。
乐鹊外出回来,见门童,随口问道:“杨九回来没有?”
门童守了一天都不见有人,摇了摇头,“没回呢。”
乐鹊颔首,表示知道了;他准备入内时,被人唤住了。
“有劳鹊神医留步。”
乐鹊闻言停下了脚步,见来人,正是暗漠的护卫分队小统领,他这一年到头,来访者屈指可数,今年倒是破了例,看来要热闹一阵了。
“统领有事?”
统领双手作揖,“属下有一事,要劳烦鹊神医确定一二。”
“统领不必客气,请说。”
那统领道:“这段时间,奉漠主命令,严查暗漠上下可疑之人,今日早,手下的人在暗街上抓到一个四处游荡的可疑之人,据他说,他是医堂的人,所以属下特来求证。”
听到可疑之人四字,门童拉长了耳朵。
乐鹊道:“那人唤做什么名字?”
统领想了想道:“杨九。”
门童闻言脱口而出道:“鹊神医,是杨大哥啊。”
乐鹊扫了他一眼,门童随即噤声。
“劳统领走一趟,实在是鹊的过错,杨九确实是我医堂内的人,刚提上来的药童,还未登记造册,给大家惹麻烦了。”
统领见他如此说,不胜惶恐,怎么说,他也算是一堂的堂主,怎能给他一个小小的分队统领致歉,这不是折煞他吗。
“鹊神医严重了,都是手下的人不懂事,误抓了医堂的人,属下这就将人放回来,还望神医海涵。”
乐鹊:“统领奉命行事,尽忠职守,何错之有,把人放回来就是了。”
统领见他无追究之意,松了一口气,应了一声是,双手一揖,转身离去。
就在统领走的前脚,一身倦意的花弄影后脚就回了来。
门童见他,跑了过去,“杨大哥,听说你被抓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花弄影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怎么,你还希望我被关久一点呀,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不安慰我就算了,还落井下石。”
门童张张嘴,欲辩解,她累极了,摆摆手走了。
不对啊,那统领刚刚才走不过百步时间,杨大哥就回来了,难道现在影卫的办事效率都这么高了吗?他有些不解的搔了搔头。
乐鹊见身后有声响,回首见是她,眼眸闪过一丝疑惑,“你回来了?”
花弄影垂着首低低地嗯了一声,接过他手中浸湿的帕子,用力拧了水,动作轻柔地擦拭着花夫人的脸颊。
乐鹊道:“抱歉,是我思虑不周,未将你的名登记造册,让你受委屈了。”
又叮嘱道:“最近暗漠内严查可疑之人,你无事不要四处走动。”
花弄影轻轻点了点头。
不打扰他们一家三口的相聚时光,乐鹊很识趣地退了出来。
她仔细擦拭着花夫人纤细的柔荑,喃喃道:“爹,娘,女儿要走了。”
“但是您们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接你们回家,只是还要委屈您们,在此处再待一些时日。”
“待出去,我带您们去南越,那儿有一个名唤仙堂的小镇,风景很美,我们的家就在那。”
“日后,女儿就能承欢在您们膝下,日日守着您们,侍奉左右,每个节日我们一家人都能在一起过,再不分离。”
“只是您们要再等等,很快,我们就能一起回家了。”
花弄影心中的委屈一下崩释出来,她从不轻易在人前落泪,只有面对至亲的爹娘,她才能如此放肆。
黑暗笼罩了整个暗街,街道长至数里,却死气沉沉,空无一人,走过的人,不觉有些背脊发寒。
暗街上的一处房顶。
一袭黑衣的男子,手中握着酒壶,深邃的眼神如黑夜般透着神秘的光,姿势慵懒地半躺在屋檐上,与黑暗融为一体。
“啪。”微小的碰撞声传入他耳内,他恍若未闻,继续饮酒。
乐鹊将梯子架好,姿势颇为不雅地爬了上去,谁叫他不会武功,没办法像他们一样脚尖轻轻一点就能上去了。
果不其然,他见有一人在屋顶上,乐鹊缓缓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旁,动作慢吞吞蹲了下来,与他并肩而坐。
良久。
乐鹊道:“是你放的人吧?”
北慕离人不作答,即为是也不是。
乐鹊又问:“你知道了?”
北慕离人饮了一口酒,嘴角勾起道:“知道什么?”
这回换做乐鹊无话了,是啊,他知道什么,单凭他放人一事就找他对质,不免的是担心则乱了。
两人静了许久。
被烈酒沾染过的薄唇更显几分妖魅,眼神犀利道:“是知道杨九即为染,还是知道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话毕他猛地灌了一口酒。
不知是愤怒还是欣喜,握着酒壶的手颤了几分,眼眶泛着微红,“杨九就是花弄影,花弄影就是杨九,是不是?”
乐鹊心下一沉,他果真还是猜到了,望着他深邃的眼眸,他隐约发现了竟有些许期盼之色,他回首,望着远处,许久;应道一声,“是。”
北慕离人手中的酒坛滑落,随着屋檐的轮廓,滚落下去,至闻地上发出一声响亮的破碎声,划破了黑暗的寂静。
他仰天笑了出声,“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乐鹊见他似有疯癫之态,就好似那日花弄影跳崖假死时,他抱着尸首伤心欲绝的模样,但又有些不同,这次是隐隐带着些失而复得之意。
“离人,你...。”
北慕离人强忍下心中的狂喜,一想到她没有死,且就在他身边,他就迫不及待想见到她。
他眼一转,凝结寒霜,“你早就知道她没死,还帮她瞒过众人,带到暗漠,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
乐鹊垂首,“我知道,所有罪责我愿承担,明珠曾欠她一条命,我带她入暗漠,就算是替她还了恩情。”
北慕离人起身,“你的账,我过后再与你算。”
“我且问你,她的脸怎么了?”
花弄影的脸不像是贴了人皮,否则当日,应当就被认出来了,这类雕虫小技,还瞒不过他。
乐鹊答道:“我给她吃了失颜丸,会短暂容貌大变。”
北慕离人知道了答案,抬步欲离去,却被他唤住了。
“等等。”
“我虽与她相处时间不长,但知道她这两年过的很好,你若此刻要认她,拿她,只怕她会与你拼死一搏,这位花小姐,胆大独行,性子刚烈,不惜以假死脱身,段不是位甘居庙堂的女子,现在你已是北慕的皇帝,九五至尊,又为何要抓着一个女子不放呢?她已经是个死人了,你的妻,是北慕皇宫的明珠公主,你若放过她,也是放过你自己,何不欢喜?”
他心中嗤笑,皇帝?九五至尊?他以前觉得皇位就是一切,后来他才知道,得到了又能怎么样,无人与他笑望江山。
北慕离人片语未发,运起轻功离去,只是片刻间,便消失不见。
乐鹊望着他远去的方向,摇了摇头,叹,自古红尘多纷扰。 月下离人花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