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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她打的腮帮子肿痛得厉害,嘟囔着嘴笑说道:“不悔哪一场?不悔又揍我一场?你心情好了就损我几句,不快活就揍我,可哪一点将我当做大人了?”
朱婳瞧着我一眼,仿佛在笑话我又给她打得鼻青脸肿,和猪头一样,我看她就是记恨我第一次见她叫了一声花猪,因而每次一定打我脸。
她噗嗤一笑,说不出的天真烂漫,恍如初春润露,百花齐放,对月清笑。
缓缓施了一礼:“好啦,你要生气,那奴婢和您说声对你不住好不好?”
我冷哼一声,说道:“看你嬉皮笑脸的,一点诚意也没得。”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本大人心宽似海,才不计较你个小女子。”我怔怔望着她一眼,忽然心底一惊,随即沉沉叹口气,神情极哀。
“怎么啦?又难过了?”朱婳靠过来,坐到我身旁,柔声细语道。
我看了看她,愁眉苦脸,苦大仇深,又叹了口气道:“愁自己命苦!”
朱婳玉般脸颊一下就煞白了几分,过了良久,她低着头拉着我手,柔声说道:“你,大人您也别太难过,奴婢……奴婢和黑鬼会陪着你的。”我想她是以为我又想到了老爷子,因而难过起来。
可她也终究不知道,我适才给她又打又骂,本来有些生气的,可一看她眉语言笑的样子,我突然就觉得这顿打挨得值当,心头欢喜多,忧愤少,甚至生起一股念头,若她打我一次,骂我一回,就这般笑给我瞧,那我就开心快活了。这念头一起,我心里就慌乱起来。
朱婳温腻柔软的素手一握住我手,触之清清凉凉,就像清泉涤荡心尖儿,又闻到她身上幽幽女儿香,忍不住心神一荡。
我就抓住她手,心头火热,喉头一沉,我想给她说:
“你一辈子也不离开我,好不好?你爱骂,我就给你骂。爱打,我还任你打。只要打完骂完,给我甜甜美美的笑一笑,心窝窝也给你掏出来,绝对心甘情愿,眉头也不皱一下!”
可是我看她看得呆,喉咙动了几下,毕竟没说出来,憋了半晌,眼珠子也要冒出火,也只挤出一句:
“谢谢你!”
朱婳给我抓住手,煞白的玉脸忽然腾起红云,有些惊惶的望着我。听到我憋出的一句谢谢,愣了愣,随即推开我手,说道:“那是奴婢的本分!”随即转过身去,眼神里仿佛有淡淡的失落。
屋子里静了半晌,适才实在太过尴尬,可这不说话显得更加尴尬。
“对了,你说黑鬼昨晚来找我了?可是有甚么紧要的事?”
“也不是甚么重要的事,只是现在提刑司毕竟是大人掌管,有些公文自然需要大人亲自审阅批复。可昨晚大人强开慧眼,脱力昏倒,黑鬼便回提刑司去了,说待大人醒转再来探望。”
我点了点头,笑道:“毕竟公务要紧,我这个做大人的没本事,都依仗你们啦!辛苦!”
啵!啵!
正这时候,有人敲门。
“请进!”
朱婳规规矩矩坐在凳子上,我坐在病床边上,来人打开了房门,看见我坐在床边,眸子里惊讶一闪而过,欢喜道:“你醒啦!”
却是周晓晓一手捧着盆清雅的君子兰,一手提着保温桶走了过来。
放好君子兰,周晓晓将保温桶放在桌上。深深打量了朱婳一眼,又笑吟吟的看着我道:“怪不得!怪不得!”
我给她这两句怪不得说得有些莫名其妙,又看了看朱婳,但见她面若绯霞,有几分羞涩,似乎懂了一点点。
“昨天,真是多谢你!”
周晓晓满脸正经,恭恭敬敬的对我鞠躬道谢。随即抿着嘴,似乎有甚么难言之隐。
我笑说道:“举手之劳,只是本分,怎么敢说甚么功德。”顿了顿,问道:“你有甚么话尽管说,若是能帮上忙,那也不推脱。”
周晓晓惊了惊,急道:“不不不!不是要麻烦你的。”吞吞吐吐道:“只是昨天你救姐姐那件事,我没敢对他们说。”
“你对我们家的大恩大德,真是不知道如何报答。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敢说,不敢给我姐姐说,也不敢给我爹爹妈妈说。我,我……”小姑娘眼睛又红了,仿佛做了甚么亏心事。
我放松的吐了口气,哈哈一笑。
“这我才要多谢你啦!幸亏你没说!真要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给人说了这事儿,那可就麻烦多多!你谁也不说才是帮我大忙!你也知道,做我们这行的,那算是异类,见不得光!”
听我这么一说,周晓晓忽然眼睛就亮了,问道:“真的?”随即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又道:“原来是这样,倒是我考虑不周,差点闯了祸事儿。”
我说到:“只要你姐姐和娃娃没事儿,那我就高兴了。”
周晓晓嘻嘻一笑:“你昨天可吓坏我了,你刚割开那个附身在我姐姐身上的小怪物,一下就晕倒过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幸亏这位姐姐及时赶到。”说着看朱婳一眼。
甚有深意的笑了笑道:“这姐姐昨夜守着你,急得甚么也是。现在好啦,你总算醒来了。”
我笑嘿嘿的看了朱婳一眼,见她也正看着我,脸上颇有几分古怪神色,见我看她,赶紧转过眼去,嗔怪道:“谁担心他了!是他自己自负本领高强!”
我笑道:“是是是!都是我不好。亏得朱大小姐出手帮忙,无能小子在这里谢过!”
周晓晓看了看我的脸,奇怪道:“咦~昨天给你送到病房来,也没见你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儿的,这是怎么了?走阴过后的后遗症吗?”
我撇了朱婳一眼,说道:“嘿!那也不是,是我自个儿睡觉不老实,滚到床底下摔的。”
“滚到床底下也能摔成这模样,那这医院的底板可真硬啊!我还以为是给谁打了。这样罢,我一会儿煮几个鸡蛋给你敷敷!”说着转身拿过那保温桶道:
“对了,这是我专门给你熬的补气鸡汤,你尝一尝罢!我以前也从没熬过甚么汤,或许味道不好,这是一些心意,还望你不要嫌弃。”
我嘿一声,说道:“嘿!真是想睡觉就来个枕头,我正饿得紧,腹中空空!”
周晓晓拧开桶盖,一股浓郁的香味便散了开来,我嗅了嗅,不禁赞道:“嗯!乌鸡人参汤!砂锅慢炖,果真香!今天可有口福啦!”说着摸了摸咕噜噜响的肚皮。
周晓晓给我盛了一碗,我刚要接过,手臂一沉,汤差些撒了。原来是刚才朱婳下手太狠,伤了筋骨,手臂有些无力。
周晓晓笑了笑道:“啊哟,都是我不好。你坐好,我来喂你好了,怎么说都是因为我,你才受伤的。”
说着妙目流转,神情忸怩的看了我一眼。
我嘿嘿一笑:“那也成!给周院长千金伺候,那是苏某人几世修来的福分!”
周晓晓拿起勺子,舀了一调羹热汤,放到樱唇前小心翼翼的吹了吹:“来!”我张嘴喝了一口,味道还不赖。
周晓晓一脸忐忑的盯着我:“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喝?”
我沉吟片刻,笑说道:“还不错啊!”
有杀气!
我忽觉背心猛的一凉,说不出的毛骨悚然,鸡皮疙瘩就起来了,僵直的扭过头去,看了看朱婳,见她正笑吟吟的瞧着我,可我觉得她的笑靥里有魔鬼!那一双清澈动人的眸子比寒冬腊月的寒冰更冷。
霎时间我浑身冷汗都出来了,看着周晓晓道:“嘿嘿,周同学,你姐姐才生了娃娃,你该去照看她才是,来我这算怎么回事儿,可不好!你还是快去看看你姐姐,她现在才需要人关心的。”
周晓晓露出两个梨涡嘻嘻一笑:“不用呀!姐姐生了个儿子,姐夫他们家可欢喜啦,那小小的病房里,甚么公公、婆婆、还有我爸爸妈妈,十好几个人看着,我去也没甚么用,不如伺候你的好!”
说着又舀起一调羹汤:“来,啊——”
这次我可不敢张嘴,只怕喝了这口汤,我命就没了。
“嘿嘿,我这人骨头粗,人伺候我该不习惯了。再说了,我这有人看着,也不用劳烦你的,你朱婳姐姐来就行!”
“那怎么行,朱婳姐姐昨天守了你整整一晚上,想来也累了。你就让我伺候几天,权当还你人情啦!我这人最不喜欢欠别人的情!我伺候你,久了就习惯啦!”
我低声呢喃一句:“你,你这不是还我人情,是要我人命!”
“不不不,还是让你朱婳姐姐来罢!别人喂我吃,我总是心里不安得紧,只有她伺候,我才心安理得,心情舒畅。”
我又低声说了句:“你朱婳姐姐喜欢喝醋!我再喝你喂的汤,她饶不过我!”
周晓晓心领神会道:“噢!原来如此!”
随即起身,笑眯眯道:“朱婳姐姐,我还有些事,就麻烦你来照顾苏哥哥了。”说着扭头便走了。
“哎呀,好酸!好酸!”
“怎么?一见人家对我好,你这么不高兴啦?”
朱婳冷哼一声,说道:“有人伺候大人,奴婢怎么敢不高兴了?高兴还来不及!”
“刚才看大人不也很享受,一副安逸非常的样子,那周晓晓一声苏哥哥,奴婢看您骨头也酥了罢!”
看着朱婳不欢喜,我可就欢喜得紧了。这妮子吃醋啦!看来她对我,嘿嘿!
本大人是何人?机智如一条老狗!我刚才让周晓晓给我喂汤,自然是想看看朱婳甚么反应,我本以为她会有些不高兴,但只是脸上不好看,也不至于表露出来,可没想到,嘿嘿!哎!谁让咱风流倜傥,潇洒无当!
朱婳走过来,笑吟吟道:“汤可好喝吗?”
我舔了舔嘴皮:“也就那么回事儿!自然没朱婳姑娘煨汤好喝就对了!”
朱婳冷看我一眼:“哼!不要脸!见一个爱一个,可不是好人!怪不得,嘿嘿,怪不得那李……”她说到这里便不说了,仿佛看了我一眼。我没有说话,静了下去,她也不说话。
我在医院住了两天,每天周晓晓都给我带各种汤来。我那三个室友也来看了我一回,可一看见朱婳陪着我,周晓晓又一旁伺候,便再也不来看我了。
锦州中心医院里的婴灵也顺利解决,那些婴灵也是可怜儿,还没出世就给父母抛弃,那些怨气难散,久而久之便聚集成了婴灵,凭借一分恨意,找上了待产孕妇。
凭什么她们腹中的胎儿就能活下去?凭甚么我们就要死!面对那婴灵的时候,我仿佛听见他心头的愤恨!
他们无缘无故枉死,甚至没有人记得,没有一块碑,更无人供奉,没有名字,连孤魂野鬼也不是!他们这般的阴魂,地府不收,六道不入,只能游荡在世间,自生自灭!
我出院后,在锦州墓园给他们立了块无字碑,纵然我贵为阴天子,判生定死之能,可在许多时候我却还是无能为力了。
周末一过,国庆九天欢便来到!我本以为国庆九天,我都得回提刑司述职,过着白天黑鬼传我《洗冤录》,夜里朱婳授我镇鬼道的苦命日子。可昨天朱婳却给我说,国庆我不必再回地府,可她有要事处理,不能护卫我身旁。
张龙前天收到老情人的电话,是要去单刀赴会了。马翰要回家相亲!没错,就是相亲!
赵云让我去他家玩儿几天,左右无事,总不能一个人在这破学校带着,便同意去他家小住几天。这段时间周晓晓总来找我,朱婳嘴上不说,我瞧她心里可不高兴。昨天那周晓晓又约我去爬山,我可不敢再跟她有私密接触,毅然决然的,委婉拒绝了。
赵云这次是要回老家探望外公外婆,我们先坐了大半天火车,又转汽车坐了三个多小时,下车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下了汽车,赵云指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建筑群道:过了前头那座大石桥就是古渡镇!听说百十年前也是繁华一片!
远远看去,那石桥不大,可真上了桥才发觉这桥很敦厚,离水面就有三四丈高,四周又没得护栏,桥两端没得水,从河床遗迹依稀能看出这当年也是条大江,少说也有二三百米宽阔。现如今只中央有一条七八米宽的小河,水声淙淙,水流清澈。
赵云突然指着河里飘着的一道黑影:“咦!木哥,你看那是不是个人!” 阴司提刑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