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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鬼君

阴司提刑官 半寸余生 8108 2021-04-06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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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怕!”

  “我没怕啊!”

  “不怕你抖甚么。”

  “冷!”

  “噢,那走吧。”

  一只脚踏进阎罗殿,我心里就开始发虚,越走越觉得骨头发软。这一路上,每隔七八步就有两个提灯笼的尸差,长得和鬼门关的没什么区别。我一路走一路想,那阎罗王到底长得甚么样子。在我的印象中,阎罗应当是个身高丈余的彪形大汉,满脸络腮胡子,浓眉大眼,虎目怒睁,一看就气势汹汹,能镇得住邪。那阎罗殿上一定有凶神恶煞的判官鬼差,满堂都是各种邢具,光想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到了!”

  朱画停下脚步,轻声说道。

  我放眼四顾,只见这是一间别致典雅的房间,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古代大户人家的客厅。古色古香,清雅别致,让人说不出的舒服。

  “这是哪儿?”

  “阎罗殿啊。”

  “阎罗殿?你说这就是阎罗殿?”

  “轻声!没见阎罗大人正在看文案。”

  “阎罗大人,在哪儿?”

  我放眼四顾,忽见正厅里那张长案前端坐着一人,正埋头看着甚么。我打眼细细一看,见得他四十岁上下,穿一身天青色长衣,金冠玉带,颔下留着短须,眉目间带着三分书生意气,这明明就是一个唐宋时期的读书人打扮。

  鬼君阎罗,竟是一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这可真是坟头吹牛皮,哄鬼!

  “你说他就是阎罗王?”

  我刚要发笑,背心猛的阴冷起来,只觉得有一双极有力量的眼睛正盯着我。

  我缓缓转过身去,果然见到那书生正盯着我看。他的眼睛没有骇人的光彩,可就有让人不寒而栗的力量。我明明看见他微露笑意,却感觉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不怒而威,帝王之气!

  我只感觉自己在寒冬腊月,给人从头顶泼了一盆凉水,浑身都凉透了。

  “你便是苏木吧,我常听魏提刑说起你。”

  他说话的声音深沉内敛,虽不咄咄逼人,却总让我感觉不可抗拒。我双腿忍不住的发抖,头顶就开始冒冷汗。这种感觉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敬畏!

  “是,是我,卑职,下官,奴。是我!”我就觉得自称甚么都不对,眼睛也不敢看他,穿着短袖也觉得浑身燥热,直淌汗,心慌意乱得不行。

  阎君立起身来,长声说道:

  “魏老提刑任上做得很好,万望苏提刑上任再接再厉,别辱没了先辈的名声!”

  “自宋提刑创立阴曹提刑司以来,历代提刑官以肃清妖邪为己任。地府千万冤魂厉鬼莫不敬畏之,十万阴差鬼卒都对提刑司佩服万分。”

  “身为提刑官,须刚直不阿,宁折勿曲,为首要!须知提刑司法印在手,有生杀重权,处六道,勘轮回,而不过阴曹各鬼君之手,若遇奸邪,定是万劫不复!君须知晓,处任专由,务必慎之又慎!”

  “是!”

  我恭恭敬敬回道,身体还是忍不住的发抖。

  阎罗在长案上拿出一叠文书递给我:这是提刑司命任状,上面已经盖过阎君授印,你且过来,我再给你胸口盖印,才算授权。

  “是!”

  我脱下衣裳,阎罗便拿了法印,引燃阴火,烧红了印,给我左右胸口各盖了印章。我看着那烧红的法印,本以为要烫掉我一层皮,可没想到那印盖在身上原来那样清凉舒服,也没有留下肉眼可见的疤痕。听阎罗说,这法印只有阴鬼才能看见,普通人是看不见的。

  接下来,殿外陆陆续续来了十二阴曹鬼君,都拿了法印给我盖印。

  不多时,我的前胸后背,肚腹、头顶,都盖满了章。十二阴曹盖完印,又是十九阴司。上半身没地方,只得脱了裤子,给他们印在下半身。下至脚板心,上至那地方,都给打上了标签。

  看着自己被印盖得花花绿绿的身体,说不出是甚么感觉,只觉得肩头是沉甸甸的责任。

  这一来,我才算是真正的阴司提刑官苏木大人!

  “苏提刑!本君先恭贺苏提刑入宰阴司衙门!”

  “提刑司有关事宜,黑鬼会详细说与你听,有赤鬼、黑鬼辅佐,本君相信苏提刑定能好生执掌提刑司。”

  “苏木定竭力以当!”

  “嗯,去罢!有鬼君印授,阴曹地府你哪里都去得!可让赤鬼领你四处看看,熟悉阴曹规制,本君更有要事处理,便不作留。”

  “是!苏木不敢叨扰。”

  拜别阎君,出了阎君府,我才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仰望着红沉沉的阴天,自言自语道:“我真成了阴司鬼君。”

  “苏提刑,现在感觉如何?”朱画笑吟吟的瞧着我问道。

  我顿了顿,吸了口气,笑道:“感觉还不错啊!”

  “也不觉得冷,反而觉得说不出的清凉舒服。”

  “嗯!这时候,如果泡个热水澡,那就再好不过了,身上都是汗,很不舒服。当然,如果再有个人搓搓背,啊,想一想那就最好了!”

  我看了看朱画的手臂,那白骨看上去依旧扎眼,朱画淡然一笑:“待会儿让鬼医给开一副药,去黄泉浴池泡一泡就好了,大人不必介怀。”

  “嗯!”

  我点了点头,只觉得自己真对不住她。

  我在地府一待就是三天,这三天朱画带我去勘察邢狱,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待在地狱道里,看那所谓的十八层地狱。地狱十八层,羁押天下恶鬼。

  按照生前罪孽轻重,第一层最轻,为石磨地狱,直到第十八层的磔刑地狱(凌迟之刑)。在这短暂的三天里,我看尽天下恶鬼。

  我看着他们受尽酷刑,身受油煎火烧之刑,本着一颗人心,觉得他们非常可怜。可听看守炼狱的鬼卒一一介绍他们生时做得那些令人发指的事,我就觉得他们罪有应得。

  阴曹地府不分昼夜,与人间人间的上午同步的时间,黑鬼(黢黑)教我如何断狱,勘察死尸,当然这都是第一任阴司提刑官宋慈编撰的《洗冤录集》里的知识。

  同步人间下午,赤鬼(朱画)传授我捉鬼镇邪的本事。我后来才知道,赤鬼朱画竟是阴曹第一鬼差,其实力还要在民间传说中捉鬼天师钟馗之上,也是阴曹中第一个修炼出镇鬼慧剑的鬼差。

  三天的地府之行很快便结束,我又重新回到阳间。由于我现在已经成为地府鬼君,出入地府不必再走黄泉路,过鬼门关那么麻烦。鬼君印绶加身,脚下便是罗生炼狱,再入地府,只需眨眼之间的功夫。

  由于我才接任提刑司,一应事务暂教由黑鬼负责,赤鬼朱画因为伤未痊愈,我暂让她留在提刑司协助黑鬼。

  因为怕人看见我突然就从地底下钻出来,我特意选了个离村偏僻的玉米地出来。

  来到阳间,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痛快了。烈日灼灼,霎时间我就被晒的满头大汗,大汗淋漓的感觉远来也是这么的痛快!

  很舒服,很安逸,很巴适!

  摸了摸肚皮,只觉得饿得慌,在地府过了整整三天,可没饿死我。

  我现在才知道,这世界上最穷的,莫过于阴曹地府。在地府就连吃一个苹果,也要分成一百份!分给一百个鬼差吃!而且要上等鬼差才能吃的上!

  听朱画说,是因为这些年阳间供奉得少了。以前人们重视节日,每当逢年过节都很浓重,自然也不忘给祖先亡魂供奉,送些衣食住行来,随着现在阳间的人们对老祖宗传统文化的淡漠,别说逢年过节,有些甚至三年五载也没供奉些来,因此阴间的日子也不好过。

  刚来到村口,我就碰见魏二爷正开着个拖拉机拉了一车新收的包谷往回走,我饿得走不动道,这时候能搭一程顺风车自然再好不过了,于是赶紧挥手喊道:

  “嘿!二爷!二爷!搭一程!”

  魏二爷一看是我,停了车,以一种见了鬼一般的眼神直愣愣的看着我:“木娃子!你,你这个天杀的!来找我干啥!你二爷一生命苦,你找我没得用!”

  “二爷,你说啥子噢?我是木娃子!你认不到我了嗦。”

  二爷指着我说:“你,你不是死了吗?”

  我心头一惊:“啥子啊?狗日的,那个说我死了?看我不打死他个龟孙儿。”

  “你真的是木娃子啊?”

  “如假包换!二爷,你眼睛花了嘛?我都认不到了,来来来,你摸摸脑壳,你看一眼,这是小时候你家狗娃子给我脑壳上打的个眼儿,现在也不长毛。”

  二爷不敢相信的捏了捏我的脸,看了看那个眼儿,哎哟一声:“真的是木娃子回来咯!这几天你都去哪儿了哟,到处都找不到你,他们说你去给大爷报仇,被人砍死了。”

  “狗日的,哪个龟儿子吃饱了,打胡乱说!我这几天心情不好,找我女朋友去耍了两天。”

  二爷嘴里叼着旱烟斗,抽了口笑道:“耶,木娃子硬是能干,都找女朋友了。不像我家那个狗娃子,没得出息,成绩不好,婆娘也没整到。”

  我说着爬上了二爷拖拉机,在他旁边挤了个副驾驶:“哎呀,回去再说,好热哟。”

  “要得,说走就走!走二爷屋头,请你喝碗稀饭,煮腊肉吃。”

  我哈哈大笑道:“要得!腊肉配稀饭,安逸得很!巴屎又巴尿!”

  二爷笑着用烟袋头敲了我的头:“龟儿子净乱说。”

  拖拉机跑起来哒哒哒,比大象放屁还响,跑起来却比猪还慢。

  “对了,木娃子,给你说个事。”二爷的脸色变得很沉重。

  “出啥子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仿佛又有不好的预感。

  “吴二娃出事了!”

  “咋的了?”

  一听我最好的兄弟出事了,我一下就焦急起来。

  二爷的花眉毛都沉得黑了下来,冷沉沉的说道:“怎么说呢,听说是给鬼上身咯!”

  “鬼上身?怎么个上法,快给我说说。”

  我一听鬼上身,心里莫名的还有点兴奋。心想,要真是鬼上身那就好说了。本大人刚当上了鬼祖宗,就有不开眼的小鬼儿找我兄弟麻烦,整好试试新学得镇鬼道。

  阴曹地府共有三大类:往生道、镇鬼道、破邪道!赤鬼授我的是三大鬼道秘术中的镇鬼术。

  二爷叼着烟斗,说道:“就是你不见的那天,那天吴二娃去找你,大中午的顶着那么烈,四下寻遍了也不见你人。他就怕你想不开,做出啥子傻子来,大中午的,二娃回屋喝了口凉水,就走河边去找。”

  “你也晓得,咱们这杨子河本来就不干净,哪年没几个人淹死,大中午走在河边也觉得背心打凉。”

  我这时候也想到,黢黑要我去杨子河桥头等他,结果我就落到去黄泉路的独木船了。后来我问过朱画,她说咱们这条杨子河阴气重,容易去黄泉。

  二爷叹口气,继续说道:“哎!我也是听吴二妈说的,二娃从河边一回来,整个人就变了样。”

  “怎么样?”我追问道。

  “怎么说呢,二娃回来过后整个人就软了,脸冷白冷白的,眼睛也没得光了。吴二妈以为她中暑了,喂他吃了避暑药,让他睡觉。”

  “哎呀!这一睡就没醒过来,浑身发高热,四十度!给你二妈急死咯。跑去喊了个杨赤脚来给他看,哎哟不得了!脱了衣裳一看,背上的肉都烂完了!皮都脱了,肉也烂出来了,那个味道哟,就像是太阳底下生蛆的死鸡公,臭死人。”

  “甚么?怎么会这样!”

  “啊哟,我也不晓得。杨赤脚说二娃中邪了,恐怕惹了哪路邪神,你二妈急得不得了,二爹急得直哭!”

  我就急了,只怕二娃不是中邪,是中了毒:“然后怎么的了?怎么也不找个走阴路的来看一下!”

  “怎么没找,你二爹听说王家沟有个走阴路的能干人。连夜骑了摩托,跑了一百多里路给人请来了,给了两万块钱。”

  “那个走阴路的还是有点本事,给二娃抹了药,二娃子倒没那么烧了。”

  我大喜道:“那是好事啊!”

  “好事?好个屁!”

  二爷气得直骂娘,道:“那个狗娘养的,看你二姐长得好看,起了黑心,要你二姐嫁他!不然就不救二娃子!那个老东西,五十多岁了还做这些事!造孽啊!造孽啊,大女子一辈子算是毁了!”

  “二妈同意了?”

  “你二妈有啥办法,家里就一根独苗苗!” 阴司提刑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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