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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问阁楼顶。
朱姬一袭红裳艳如火,慵懒的躺在冰凉的琉璃瓦上。
眉目含情,宛若秋水,纤细柔夷把酒问盏,灌了一口苦酒,落下两道清泪!凄然道:
“他,还记得我吗?”
那一年!
那一年,她成鬼的那一年。
她不知道自己是人还是鬼,可她知道她杀了很多人,她吃了许多人的心!
那时候她只有一个念头:杀人!食心!
她彷徨无策,也不知走了多久的路。当启明星亮起来的时候,她闻到了有生以来最浓重的血腥味!
目之所及,遍地尸体!她看见了,她第一次看见鬼!
她只觉得自己喉咙干得要冒火,觉得自己的肚子饿得绞痛,觉得肚子饿得受不住的痛!
她疯了一般,野兽一般咆哮起来,往死人堆冲过去,她干枯坚硬的手指宛如一柄天生就是杀戮剜心的尖刀,砍瓜切菜一般的剖开胸膛,取出心脏来食用!
那时候的她,只觉得那一颗颗血淋淋的心脏,实在太美味!尸体还没有凉透,显然这一场大战没过多久。
她像一个永远喂不饱的恶兽,源源不断的疯狂啃食人心!
等她反应过来,天色已暮!
那一场,她整整食心三万!
天空盘旋着兀鹫,四周投来碧绿的阴恶的目光。成千上万的野兽被血肉吸引儿来,可不知如何,那群穷凶极恶的畜生,竟然动也不敢动,只虎视眈眈的围观,竟一点儿也不敢靠近尸体,更不敢偷吃一块碎肉!
她站起身来,浑身透露出森然鬼气。让罪凶猛的野兽也毛骨悚然,让冷血的毒虫也心惊胆寒!
她阴森森的鬼笑,发出惊天彻底的一声嚎叫!让天地都为之颤抖。
她浑身是血,纵身投入毒虫猛兽的阵营,照样的杀身取心,茹毛饮血!
杀得猛兽群四散而逃,甚至有些更本逃也不敢逃。
她又足足食兽心三千!
待她醒转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污秽的大沼泽,浑身都是污泥、腐骨!
她食饱过后便倒头大睡,接连三天的暴雨,让干涸的战场成了沼泽,尸骨遍地,她竟然也随着洪水一块儿飘荡到了不知何方。
那一年,宋金大战,双方投入二十万大军决战,死伤八万。
这几年间,她都在四处奔波,恍如行尸走肉,寻找血食。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在各大战场上去吃免费餐了。
天将暮,她又来到熟悉的战场。这里浓厚的血腥味让她感觉通体舒泰,如沐春风。虽然他仍旧皮瘦柴骨,破烂的衣裳上不知道浸透了多少层鲜血,干草般的头发乱糟糟满是污秽。
她的面貌深藏在蓬松的毛发下,除了阴鸷的目光,没有一点儿像人,更不像鬼。很难想象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丑陋凶恶的家伙?
她凭空一握,地上一具尸体就悬在半空。她在熟练的勾勒手指,那尸体的胸膛便开了一个大洞,骨开肉裂,一颗血淋淋心脏便手到擒来。
她再不用嘴撕咬,只透过干枯又粗糙得像松树皮一样的手就能完全吸收人心的精华,然后手掌里只剩一堆灰烬。
嗡!
骤的,天地都昏沉沉的颤抖!
四道金黄的光柱冲天而起,形成一个狭小结界将她锁在里头。
光柱里迅猛无比的伸出千百道锁链,穿透她的手足,五脏六腑,将她死死的锁住。
她愤怒了,发出尖锐无比的咆哮,声透十里,让所有生灵毛骨悚然。
光柱前,影绰绰显露出十三道盘山般坚毅的人影。
当头一人,身长九尺,身着宽松酱色道袍,面如土色,形容枯槁,但一双眼睛却神光熠熠!恍如天神临凡,让人敬畏!
那老道沉喝一声,犹如响雷炸落耳畔:
“赤鬼!”
“孽畜!如此有伤天理,本天师岂能容你!”
原来这老道竟是龙虎山的张天师!这数年来,她食尸心的事逐渐被人觉察,关于‘赤鬼’的恐怖传说终于在东洲大地流传开来,当真谈鬼色变!
大宋皇帝不得不请张天师出手,辗转多地,终于摸清楚赤鬼的行动,故而在此提前布阵,守株待兔。
赤鬼困张天师的伏魔大阵里头,一字一句狠狠道:
“有伤,天理?”
这四个字让她心头深藏的怒恶陡升!无数赤黑的光彩自她身上冒出来,恍如千百只猛鬼利爪,霎时间,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听得人人肝胆发怵,心尖儿都打寒颤。
老天师修为心境,竟也为之恻然,更不用说一班年青弟子,哪里抵挡得住,只是苦苦支撑!
赤鬼绝对是张天师自出道以来见过的最厉害的鬼!虽然他只有短短十数年道行,可她却杀戮生灵数十万,食心吞血以万记!
肉身成鬼,恒古一来更鲜听闻!
那一场生死大战,持续了数天,最终结局却是两败俱伤。随天师下山的十二个徒弟尽丧命在赤鬼手中,张天师亦身受重伤,大败而归!没过多久,便大病死。
那赤鬼也没讨好,给张天师重伤神魄,魂魄支离破碎,生死皆在一念之间。
除非能有大量血食供给,否则只死路一条。
赤鬼心头的怨气是支撑着她不至于魂飞魄散的关联。她心底深处的怨念,那份对生的执着。
赤鬼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
‘我不能死!’
‘我要活下去!’
‘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天空一片阴霾,有下起了雨!
她躺在冷冰冰的地上,浑身不住颤抖。回忆起了她身为人的那一段不堪的过往,回忆起了纵然万死也要埋葬的过往:那一夜,那个丑陋的醉汉……
赤鬼突然落泪了!
十多年来的第一滴泪!然后,昏倒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赤鬼醒来了,开始扒开草地,以蠕虫蚯蚓为食!慢慢的,身体可以动作了,她滚到河里,任游鱼在她身旁吞噬她身上脱落下的腐败血肉,她更趁机咬住一条小鱼,喝到了这一个月来的第一口血!
那香甜的味道她再也忘不掉!
这一天,她爬到一座小山坡上,耳朵里传来一声男女打闹的声音。
赤鬼嘴边露出一抹久违的笑意! 阴司提刑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