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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歌不知自己的生命将有多长，但无论多长，她想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她所爱的那个人握着她的手十足认真地问她，要不然他们离开东都，去寻一处安安静静的地方，她就陪在他的身边度过他余生的数十年如何。

　　在他问出这句话时，实则他还并不知她已有了身孕。他不知她为了爱他已决然打破她自己曾许下的诺言、已为他付出一切，他虽不知，但他也决定要为了爱她而付出他的一切，包括他自幼的梦想、他身担的责任以及他和真胤数十年的亲情友情和君臣之情。

　　朝歌很难说清自己在那刻的具体感受，但她却清楚，也正是从那一刻起，她完完全全放下了朝天氏曾在她心上留下的那些孤独又悲惨的印记，她的心在那刻终于完完全全的被自己的爱人治愈了。

　　却正因如此，她更不可能接受夜闻道那番提议。不是怕他往后后悔又或是甚的，就只是真真切切不想他如割肉削骨一样艰难抛掉半生的抱负与责任，不想他往后半生都要承担遗憾与惭愧。爱一个人就是要想他所想，让他快乐，夜闻道是如此来爱她的，她自也当这般去爱他。

　　她记得当她这样跟他说时，他反问道，难道我与你分开，此后承担半生的思念与愧悔，这般我就会快乐么？

　　她便也不知怎么办好了。

　　而之后中原明渠几人的占卜结果、她的怀孕更是将她与真胤、将各族与人族之间的矛盾推向了一个顶峰，凤血朝因此而慢下了针对各族的脚步，但在他们的心里，内忧外患却俨然比从前更胜十倍。

　　那一年她什么都不愿多想了，知晓夜闻道哪怕面临再艰难的情形也必会保下他们的孩子，于是她只安心养胎，之后以人身诞下他们的孩子，生出来也是实打实的人族的孩子，那刻朝歌本以为，她与夜闻道所面临的困境至少也将因此迎刃而解一大半了，事实也确实如此——正因夜宴生来便是人，真胤当年才会最终妥协留下他的命。而朝歌与夜闻道甚至还未能因此完全的开怀起来，便紧接着发现人类的躯壳很难承载那孩子的神魂。

　　大约便从那刻起，朝歌便知无论她与夜闻道往后快不快乐，别的都已不必提了，他们都已注定要分开了。

　　这其中有许许多多的缘由。

　　最重要的那一个，自然就是他们共同认定的，夜宴既生而为人，他便须得要在这人间走一遭，往后他是死是活，如何抉择，那都得在他有知的情形下发生，他们不能替他选择。

　　其二是因为，夜宴必须是“人”——他若不是人，或他在当时便脱离人身，哪怕以夜氏与赫赫家的牵系，以夜闻道与真胤的关系，以夜家人对这天下所做的贡献，当年真胤也必不可能放过夜宴。以朝歌本领只要她想，她自能保住自己的孩子，但与人类为敌的事、伤害夜闻道背后的凤血朝的事，她永远没法去做。

　　于是一切的事情在当年有了一个暂时的终结，无论朝歌也好，又或是夜闻道真胤，他们的心里自然都知晓此事远远没完，但彼此利益与情感交织，各退一步是他们每一个人当时只能且必须要做的事，于是朝歌走了，真胤默认了夜宴的存在，几年后夜闻道娶了真胤的妹妹灵昀，再之后……夜闻道与灵昀有了一个小儿子夜夜心。

　　对于过往的一切，朝歌从没有片刻后悔过，无论是她产子、离开，还是在夜闻道娶妻之后不复相见，她不敢说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对的，但至少她的每一个决定都顺应了她自己的心。至今日，被秦关骤然问及她身为女子、身为被夜闻道所爱的人最该关心的问题，她回忆过往，心中对于夜宴种种的担忧与挂怀逐渐淡去，她才发现当她在点头、在说那个“有”字时，她内心仍是满足而甜蜜的，那是种全心全意的甜蜜，足以概括她整个的少女时光。

　　是啊，她不仅是夜宴的母亲，她同样也是一个至今仍沉浴爱河的女人啊。

　　抓着秦关的手，朝歌朝她微微一笑：“谢谢。”

　　她们之间本不该这样客气的，但这声谢，她是发自肺腑的。

　　因为全世界大约只有眼前这姑娘，在感受到她的一腔母爱后，还会替她打捞连她自己都已遗忘许久的少女心。

　　秦关摇了摇头，并不说自己听到那个“有”字同样也替他们开心，对于东都那一位仅余不多的怒气则有削减了不少，只向她问道：“你想不想去看一眼小宴？”

　　这问题谢遥之前已问过了，朝歌也已给出了回答。稍微思忖过后，她便明白了秦关之所以又问她第二遍的缘由，皆是因为今时今日她并非独身一人，与她相别十数年的好友们此刻又已回到她的身边。

　　有他们在，她既不必担心自己失控，他们几人也愿为他们母子的相见做任何努力。

　　沉吟好一会儿之后，朝歌抬头，慢慢道：“我还是有些担心，就不去见他了，只是……” 最后的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