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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原委,便连鸿图等人也是第一次听闻。毕竟从他们出生便知世上有各个族群,也只当其余族群就如他们人族一般,都是天生便存在的,从没起过要去探究源头的心思。至此时方知一向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灵鸟族竟是神族分支,且听上邪的意思,它还只是分支之一,不由心中十分讶异。
毕竟世人都知当年龙神朝天氏败给魔主姒幽兰,神族也都给魔族收拾干净了,在世人眼里,神族这个传说之中最古老、最强大的族群,早在近千年前便完完全全从这世间消失了。如今看来,事实虽并非如此,但即便以昔年神族之能,在魔族威压之下这些年却也只能默默栖于世界一隅。
莫名的,鸿图等人忽然为人族“奋勇反抗”这一举动颇感骄傲与热血。
在这突如其来的骄傲劲儿里,众人听上邪又道:“灵鸟族如其名,最初便是由一群修出灵智的飞禽建族,他们各个身具异能,战斗力却十分弱小。为守护族群,当年他们向上邪索取的,便是一处专产稀缺矿物的地域。”
话说至此,众人总算将这段天外飞来般的族群旧事与那块铁矿石联系到一起,不由纷纷心跳加快。
果然,下刻众人便见上邪掂了掂手中铁矿,口中说道:“想必你们也该猜到了,我手中这矿,便出自灵鸟族长居之地灵琅。千年以来,这矿石也独属于他们灵鸟一族。我这一块,乃是昔年游历时所得,实则在我前几日的试验之中,有好几种矿石与利器都出自灵鸟族,只是哪怕在这许多的锐物之中,也只得这一块铁矿能够杀死魔族之人。”
鸿图等人盯着他手中矿石,一个个的眼睛直要冒出绿光来。军团中三队队长黄阙吞咽着口水道:“那我们、我们是要前往灵鸟族寻这种铁矿么?军师可知这灵琅具体位于何方?”
上邪缓缓颔首。
众人不及高兴,便听上邪转而问道:“你们打算以何种方法去寻矿?”
“军师既言这矿石独属于灵鸟族,那咱们自要去与他们友好协商求取。”夜鹛显然已提前数息在考虑此事,闻言答道,“或是恳求,或是交易,或是租借,总之无论他们提出任何要求,只要肯将这铁矿给予咱们,咱们倾尽全力也必去做到。”
他如此说,其余众人便纷纷响应道:“对!”
“阿鹛说的没错。”
“哪怕跪下磕头恳求他们,咱们也要将矿石拿到手!”
“便叫咱们做坏事都成!这坏事的后果便由我一力承担!”
上邪见他们这意气风发的模样,微微一笑,当中却带着几分无奈:“灵鸟一族,当年在神族之中便是最弱小的存在,当他们感应到危险而决定脱离神族之后,失去神族这依仗的他们就更弱小了。他们建立新的族群,固然有些异能神通,可一则他们族人稀少,二则他们身体孱弱,三则战斗力底下,以至他们这族群最早立于世间,对于这世界的警惕,大约比人族更甚。”
鸿图等人闻言,堪堪才上头的热血便纷纷如被泼了凉水一般。
只因作为在这世上低着头、曲着膝战战兢兢生活近千年的人族中一员,他们完全能理解所谓“对于这世界的警惕”,更知道在这种警惕下,想要他们在原本安稳的情形下无故走出安全的区域、重新走进这人世间来,这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任务。
众人沮丧之中,听上邪又道:“千年之前朝天氏当政时,对于各个族群宽容以待,然而姒幽兰却并没有朝天氏这良善之心,在她建立幽蓝王朝之后,弱小如灵鸟族竟还能遗世独立,诸位以为何如?”
是啊,为什么呢?
此前从未想过这问题的鸿图等人不由面面相觑。
一直在旁默默听故事的秦关则心中一动,问道:“是因为灵鸟族居安思危,早在脱离神族的那些年里便练出另一种绝技?有这绝技傍身,即便强悍如魔族也难以侵害他们?”
上邪赞赏看她一眼:“灵鸟族所居之地灵琅,姑娘初听闻,会想象此地是何等模样?”
“既是成精、成仙的鸟儿们的居所,又有着这样美丽的名字,”秦关答道,“我自是想象它非常美丽,柔软,活泼,可能还四处都飘散着洁白的羽毛,就像仙境一般。”
“与此恰好相反。”上邪微微一笑道,“灵琅,是一座钢铁城堡。”
秦关:“……”
众人:“……”
生怕众人还不够震惊似的,上邪又补充一句:“即便昔年曾统领他们的龙神朝天氏再生,恐怕也难以在主人不允的情形下闯入这座城堡。”
众人:我们已经很绝望了,你就不要再雪上加霜……
唯二平静的仍是身为局外人的秦关与谢遥,秦关举一反三追问道:“是因为灵鸟族自己挑的灵琅城中盛产矿石神器,他们以此为基,重造了这座城?”
上邪再次颔首:“灵琅乃宝物汇集之地,而灵鸟族人大多心灵手巧,他们得了灵琅这福地,自是想将这福地与其中宝物都利用起来,在全族之人的多年努力下,他们一点点重建了这座城,到姒幽兰掌权之日,灵琅城已重建完毕,拥有了超越世间所有地界的防御之力。魔主姒幽兰天性高傲,见灵鸟族一心自保,况且灵琅城确实易守难攻,她便也不再理会他们,任由他们与外界划清界限。如此,她自也不知灵琅城中有能够杀死魔族之人的宝物,更不知灵鸟族多年锻炼之下,其机关暗器自是一绝,而锻造武器之术,更是独步天下。”
他话说到这里,鸿图等人若再听不明白当中含义,便白瞎了他们一个个的聪明脑子。
“是以我们此番若去灵鸟族,求的并非铁矿石,而是神兵利刃么?”夜鹛言语之间,颇有些迟疑,“可按照军师所言,我们甚至都难以进入灵琅,更没什么机会能打动他们将铁矿给予我等,又遑论得寸进尺求神兵利刃?”
上邪闻言淡淡一哂:“既然无论求什么机会都如此渺茫,那比起原矿石,即便再得寸进尺一些又有何妨?”
二队队长萧臻低声嘀咕道:“既然这铁矿石本身就能杀魔,那还废力气求那劳什子神兵利刃做甚?”
夜鹛淡淡扫他一眼,萧臻连忙闭嘴。
上邪却不以为意,只突然间又转换了话题,看向秦关问道:“敢问姑娘,若依旁观者眼光而言,你以为人族可有战胜魔族那一日?”
他问话时不时都如羚羊挂角,叫人全然摸不着头脑。可他问得如何随意都好,秦关对于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却都再慎重对待不过。她想到,通过上邪以及无双城这两处线索,她已能确定今日之世界与她前番抵达那世界必为同一世界,而在那世界中,是风流云散的风云王朝的统治也好,亦或新崛起的西唐帝国,以及其余各个小的政权都好,这其中除开上邪与她刚刚抵达便又告别的无双城之人,至少她能确定所遇见的各个政权下的所有人都是“人”,以此来推测——
“当然。”她看着上邪,也看着鸿图夜鹛一行人,似轻描淡写、又似极为慎重地说道,“我所见到的你们很勇敢,很热血,很聪明,也很善良,我相信你们将在未来某一日取代魔族统治这个世界。即便日后也会有争斗,有战乱,可那些都还很遥远,而今日之争,才是人族在这世界的立身之本。”
一群人都呆呆看着她。
好半晌,黄阙挠了挠头:“小关妹子是说,咱们赫赫军团、咱们三百人……统治世界?”
“若不如此。”秦关尚未回答,上邪已向他问道,“你的志向是杀死几个魔族之人后,便回村子里去种地么?”
黄阙从未想过这问题,一时不由呆住了。
是啊,他们明知魔族之人但凡不死绝,人族便永远得不到安宁,然而杀光魔族的下一步呢?为什么他们却很少有人去思考这问题?
大约、大约因为在今日之前,在此刻之前,“统治世界”距离他们这区区三百人的军团、距离人族所有的、人数最多也不超过一千人的众军团实在都太遥远了,遥远到大家在达成第一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之前,根本连想都懒得去多想。
秦关轻声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上邪侧头看她。
秦关这一小会儿频频得到他的关注,有些兴奋,又有些羞涩,朝他抿嘴一笑,解释道:“这话是在另一个地方,也是在很久以前,有一群种地之人为反抗暴政举起反旗,他们的领袖之一说了这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就是突然想起了,然后觉得这句话用在这里也很合适。”
上邪朝她微笑一颔首:“是一句很了不起的话。”
虽然这话的原创人也并不是她,秦关闻言却还是与有荣焉挺起了、咳,并不怎么有料的小胸膛。
上邪又看向鸿图夜鹛二人道:“你二人又是如何想?”
“我们二人早就没有村子了。”鸿图并不迟疑,爽快笑道,“自然也没有可以回去种地的地方。”
“我们二人这些年想方设法学了许多功夫,念了许多书,也学了如何招揽人才、排兵布阵……总之什么都学了一点。”夜鹛微微笑道,“我们千辛万苦学这些之时,可从未想过这些对于回乡种地有什么用。”
秦关看看方才自信堂堂、野心满满说话的这两人,再看看震惊瞧着他二人的黄阙、萧臻等人,忍不住扑哧一笑。
于是众人目光便又集中到她身上来。
“我就是突然想起,刚才我说的那领袖他还曾说过另一句话。”秦关忍俊不禁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黄“阙”与“鸿”图:“……”
众人:“……”
良久,也不知谁率先扑哧一声,当下山牢中便爆发出一阵大笑。
上邪一边笑一边睇秦关一眼,口中道:“调皮。”
区区两个字,说话之人的态度却是自秦关来到这时空与他相遇后得到的最亲昵、也最温柔的。
她一时心跳有些加快,眼圈有些发红,还有些想要跳进他怀里亲两口刚刚逗乐她的那嘴唇。
但满脑子风花雪月的明显只有她一人而已。 最后的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