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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东都城那刻，早早便已等在城门那头的夜府中人便已迎了上来。
要说这感觉倒也奇妙，虽知如今的夜氏堪称这天下除了皇家外的第一高门，可无论当年的夜鹛，还是而今的夜闻道夜宴，前者与秦关相识于微，后二者则与她相见在外，夜闻道为人谦和，威风从不摆在表面上，而夜宴性情虽傲，又身娇体弱，可在不逞威风与排场这点上却与他爹一脉相承，以至于在外整两年，除了实在离不得的医师，他身边却是连个近身伺候的下人也没有。秦关习惯了他家这低调做派，陡然见到一列人整整齐齐矮身站在他们几人面前请安，一时感觉颇为梦幻，拉了上邪衣袖喃喃道：“豪门呐……一会儿咱们是不是还能坐轿子被抬进夜府去？”
上邪笑着捏了捏她手指。
夜宴也有些头疼，难得解释了一句：“父亲一向并不讲究，想是母亲……”
“你住口！”
刚才还跟上邪含笑打趣的秦关陡然厉声喝断他话。
夜宴怔了怔。
他还没有被秦关这样疾言厉色的对待过，或者说，他从未被任何人这样疾言厉色的对待过。但一怔过后，他已反应过来秦关何以会突然发作。
母亲。
他适才再自然不过将灵昀公主唤作“母亲”，而身为朝歌最好朋友的秦关听不了这个。
夜宴一时有些怔忡。
他其实……
他之所以唤灵昀为“母亲”，不过是因为从前的他根本不在意罢了。他既不在意自己的生母是谁，也并不在意谁来当自己的继母，他更加未曾在意过“母亲”这一声对他而言毫无意义的称呼。但而今——
顿了顿，他十分慎重朝秦关道：“是我的错，从前我习惯如此称呼，故而适才——”
“你别道歉，是我该向你道歉，我不该那样吼你。”秦关有些难过，低声道，“我知道你的性子，也知道你不是有心的，我只是……”
“回府我会与公主说清楚。”
夜宴语声虽淡，但话语间的承诺意味却再认真不过。
此时秦关心中有着一万重的失望，这失望却并非是对夜宴：“夜闻道……他竟从未制止过你这样称呼公主吗？”
夜宴又是一愣。
“他……”
夜宴忽然想起数年前他父亲与灵昀公主成婚第二日，他依照规矩上前奉茶，彼时亦称呼灵昀为“母亲”，而他父亲当时——
“他制止了。”难得的，夜宴心中有些难过与愧悔，“我第一次当着他这般称呼公主，他当着公主未说什么，下来却跟我说在这世上我未有一母，除她以外再不需称呼任何人为‘母亲’，当时我随口应下，可——”
可那时他对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委实毫无概念，对于夜闻道说这番话时的心境更是毫无体会。他当真是随口的应下而已，当着夜闻道的面也未再那样叫过，事实上他们三人同处一室的机会本就少之又少。而在那之外，他却从未将这叮嘱放在心上过，面对外人时怎么方便也就怎么称呼了，直至两年前他终于见到自己的生母。
他确实不该再如此叫的。
秦关听他解释，胸中怒火却已迅速平息下去，摇头道：“这不是你的错，即便你娘在此她也绝不会怪你，灵昀……”提到这位公主的名字，她心下忽有些惭愧，“她也是鸿图的后人，还是真胤所喜爱的人，我却自从得知她与你爹的婚事便一直在心底里暗暗排斥她，她好心遣人来接我们，我却发这种莫名的火，虽她不知，但我心里却有几分过意不去。”
“你倒真该过意不去。”上邪捏她手指笑道，“依我看，你这位玄玄玄玄玄……玄孙女遣来这些人恐怕并不是为了迎接他家少爷，反倒是从夜朝口里得知你我行踪后，特意为迎你我而来。”
秦关闻言一怔，见夜宴亦是一脸赞同的模样，不由心下更虚，也不敢当真去肖想坐轿子被人抬入府的待遇了，像只鹌鹑似的老老实实规规矩矩跟在了等候在旁的夜府下人身后。
上邪见状，不由再度失笑。
*
夜府一如秦关记忆中的模样。
上一回来，她与谢遥只能当个梁上君子，当时来去匆匆，连这府中景致也未曾细瞧过两眼，这回再来，却得到了堪称最高级别的礼遇：夜府大门大大打开，身为当家主母的灵昀公主亲自站在门口迎接。
那个人一身华服站在大门口，远远的看不清眉眼，但风姿绰约仿佛自带光彩，就连她身后那两扇因为年代久远而显得陈旧的门扇也仿佛被她带得两眼起来。
秦关虽从未见过灵昀，却在见她第一眼便知她必定就是灵昀。
除了公主，谁还有这样的风采气度？
若说她先前对上邪的说法与夜宴的笃定还存了些许疑虑，那此刻见到她，她便知事实确如上邪所说的那般：灵昀早早遣人等在城门口，等的并非是夜宴，而是她与上邪。毕竟无论亲娘还是后妈，心疼儿子是一回事，可因为儿子回家就敞开了大门来迎接这就委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待得走近了，秦关这才看清灵昀公主的面容。
确是个眉目如画的难得的美人，只是这位美人一看就不是正值年华的二八佳人了。
有些尴尬耸了耸上邪肩膀，秦关悄声道：“你可别当着人的面再开什么玄孙女的玩笑了，我怕自己一个心虚对着人叫姐姐。”
上邪忍笑：“玄孙这称号不是你动不动就爱挂在嘴边的？”
秦关暗暗掐他一把。
灵昀已朝两人迎过来，在府门外她不好行大礼，只朝着二人福一福身。
秦关情知不该，却仍在心里情不自禁便拿她与朝歌去比较，一边暗暗怒骂自己，一边却又飞快在心里列出清单：论容貌各有千秋，但总体来说还是朝歌更甚一筹；气势嘛这个肯定是朝歌胜，就算人身胜不了只要恢复真身那就是秒杀；气质……咳，略过，下一题；温柔体贴……咳，下一题下一题；本领，这个都不用比了她死党秒杀众生……嗯，整体来说还是朝歌胜，果然她的好朋友就是棒棒哒。
得出这般结论后，秦关虽仍鄙夷自己，但对待灵昀奇异的比她自己想象的要更为亲切了。朝灵昀还了一礼，她真心实意地微微一笑：“见过公主殿下。” 最后的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