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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半日，夜宴至。
众人时隔两年，再次见到护在他心口的那一团龙息化龙的模样。
卫陵见他，自是欣喜非常，却不料夜宴自黑龙背上下来，第一句话便问他：“你救了烈王一命？”
包含卫陵在内的几人闻言俱是一愣。
适才等他的这半日，双方已将分开这两年间不好以信件细述的别情都交流一遍，秦关对卫陵关怀备至，对他上过多少次战场、受过多少次伤、立过多少功俱都问得一清二楚，但这其中却并不包含他救过烈王这件绝不算小、也绝不该被略过之事。
烈王是谁，在京中呆了半年的秦关自然清楚。
烈王赫赫将台，当今陛下的亲弟弟，任朝中五司之一的大司马位，掌管八十万王师军，既有亲王的身份，亦有朝廷武将第一人的实权。
这样一个一人之下的人物，被卫陵所救？他有什么需要卫陵救的？卫陵得去哪里才能救得了他？
包括谢遥应风采在内的几人同时将探究目光投向卫陵。
卫陵一脸茫然。
谢遥想了想，提示道：“上个月薛将军不是分配了秘密任务给你？你一去半月，个中前因后果可是连对我们也未透露过半分。”
卫陵恍然，而后道：“我是救过一人，那人自称姓……”顿了顿，他神色间多出分懊恼与尴尬，“他自称姓烈。”
相同的一个字，他却因压根儿没想过自己救的是为王爷，还是位在凤血朝任何军队中都拥有不少传说传言的王爷，是以压根儿没将联想到一处去。
谢遥大叫道：“之前我和阿采问你你就是无可奉告，这会儿夜小宴一开口你倒是知无不尽了。”
卫陵老老实实道：“你问我军情，我自不能说，顺手救人之事却无须讳言。”
刚打算问他救人前后发生了些什么的秦关闻言及时闭上了嘴。
夜宴却明显没有闭嘴的意思：“你救他性命，他可有许你任何好处？”
“他教了我一套枪法。”卫陵道，“还留给我一道联系秘符，称我若有意，可至京城寻他。”
夜宴若有所思：“他给你秘符，是发生在你救他之后，还是在你二人共同经历一些事、即将离别之前？”
卫陵怔了怔，显然没料到他会说中这一点。但这讯息并非他透露出来，是以短暂愣怔后他亦坦然答道：“是在离别之前。”
“那你有意还是无意？”夜宴续问。
卫陵又是一怔。
他愣怔期间，秦关几人俱都屏息看他。
毕竟这里的几人俱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自夜宴适才寥寥数语中，他们基本已能将卫陵救烈王之事还原个七七八八：卫陵奉薛长仪之命至某处执行秘密任务，却在中途又或目的地遇到烈王，烈王出意外，卫陵相救，烈王见他使枪，于是以一套枪法回报他的救命之恩。之后两人很大可能要处理的是同一件事，于是有了一段时间的相处，烈王因此而了解到卫陵各方面的能力，在救命之恩外又对他生出欣赏之情，这才给了他那道秘符。而卫陵若当真联系他，他会将卫陵安置在何处呢？十有八九，王师军。
是以夜宴问卫陵的也正是这一点：在天禄关历练两年后，他可有意加入凤血脊柱王师军？
秦关但觉他这问题问得有些急了，毕竟在片刻之前，卫陵还根本不知烈王的真实身份，更不知他想要自己去的王师军，但——
抬头看向夜宴，卫陵道：“我有意。”
上邪安然，秦关嘘一口气，夜宴挑眉，谢遥与应风采俱都睁大了眼。
“我回关中后，一五一十向将军交代了此行之事。”卫陵道，“如今想来，将军自也一早知晓烈王身份，他却并未告知于我，只想你今日这般问我，可想离开天禄关，可想前往京城去寻一个新的机会。两年前是你建议我留在天禄关，而我之后师从将军，这两年他待我既像师徒亦如父子，对我毫无保留，我心知去留之事不该由我自己，既该问询你的意见，更应听从将军吩咐，但当时将军那样问我，我脱口便说出‘有意’二字。”
当时他不知烈王身份，不知所谓新的机会会是个多么大的机会，是以他何以“有意”？
这问题便连谢遥与应风采也已能在此刻给出答案：只因为天禄关距离京城实在太远了，只因为他想去往京城，去到离夜宴更近、最好能够并肩之处，如此而已。
他这回答轻忽吗？
他却紧接着道：“但这也仅仅是我真实的心愿而已，我虽如此回答，但去留仍会以天禄关实际的需求为主。”
在许久之前薛长仪第一次找到他表达对他的欣赏，当时便直言日后不会强留他于天禄关，这两人的师徒情谊也叫卫陵相信，薛长仪无论眼界或胸襟一如他所表达出的那样，对此卫陵不可能不感激，也不可能不珍惜自己的这份幸运。若换了两年前面对这机会，他口说“有意”，说不得当真也就掉头走了。可这两年他非但各方面都便成熟许多，更重要他对薛长仪、对天禄关以及此地军士俱都产生实打实的情谊，他现在很有自信一个天禄关确不可能长留他，可在此地尚还需要他时，他也绝不会轻易离开。
这才是他的回答。
夜宴微微一笑：“你如此想，我就放心了。”
他仍不需要那个只凭着一腔热血就盲目想站到他身边的卫陵，他需要的是这个待他有真心、有热血、同时却也始终保留他自己理智判断的少年将才。
说完这一件事，他才道：“只是今次我要你帮我做的事，很有可能令你失去‘有意’以及‘无意’的机会。”
失去唯有的两个选项，换言之，他失去的大概率不是选项，而是选择的机会。更直白的说，是命。
卫陵看他双眼：“你也一起？”
夜宴颔首：“自然。”
卫陵一笑：“那就够了。”
他没有问上邪秦关几人是不是要一起去，他们此刻站在这里就已是答案。只是哪怕答案摆在眼前，他也如同两年前夺碧血枪那次一般，没想过要依靠他们，反倒想着要去保护所有人。两年前他因自己实力不够而到底受到他们几人的保护，但经过两年的历练，这一次他希望自己能够充当一次保护者。他倒也不是想要逞英雄，只是他如今已知晓除夜宴以外，其余几人俱会离开自己，那离别还近在咫尺，他只想在离别之前，能够向他们证明自己已有足够的能力立身于世，好叫他们免去担忧挂怀。
秦关到这时才终于问出自己憋了两年的疑问：“咱们要去罗刹鬼城？你想收服这座城？”
夜宴颔首。
“为何会是这座城？”秦关委实想不通极了。
诚然，她知晓这座城确实存在，甚至曾亲眼目睹其中的冲天煞气，确认这座城里当真藏着十分了不得的实力。可问题是夜宴并没有见过呀，秦关观他一向行事，虽大开大阖通常为长远计，但也绝不会无的放矢，像鬼城这样只存在于传说里的缥缈之地，他却为其大费周章，甚至将收服此地当作现阶段最重要之事，秦关怎么想都觉得这其中另有玄机。
夜宴的回答，却也证实她所想恰是真的：“罗刹鬼城隐于人间之外，但其存在既是事实，自不可能不留下丝毫痕迹。我正因早早探得这一丝痕迹，这才想方设法要做成此事。”
他说话间，目光投向峰罗山脉以北的位置。
那里只能看到群山，而哪怕翻越群山，秦关也知那里除了一团团的黑影外什么也看不见，但她同样知晓，即便看不见，可那里确是罗刹鬼城所在位置。
“世间至今有无数妖鬼横行。”看得片刻后，夜宴重新转过头来，“我最想杀死与最想收服的乃是上邪与邵皞，亦或世间与他二人同等实力的神鬼仙妖，但我亦说过了，我做不到。”
他说这话，连看也未看上邪一眼。
“而似灵鸟族青鸾、月氏族白流霜这等人物，”他续道，“固然他们各有神通，且多年扶持族群不灭实属难得，但这点神通与难得，我却通通看不上。”
秦关并未替青鸾和白流霜辩解一些什么，只因她猜得到夜宴看不上他们的缘由：他想做的事情是开拓、是进取、是冒险，而入青鸾等人固然有再大的神通，他们身上却并没有他所需要的东西。 最后的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