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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西爵有些不满地皱眉。
他觉得自己对于自己并不存在任何误解,上邪这句话才真令他不解。
“你以为重新面对大陆可能兴起的战乱时,你会提起斗志,重新找到自己人生的目标么?”上邪面对他时难得没有嘲讽和调笑,只真心实意摇头笑道,“你只会为之焦虑难过得睡不着觉啊,傻小子。”
沉默片刻,顾西爵道:“那也算是……”
“就算那样也能令你在最短时间内重新坚定目标,”上邪道,“但第一,你叫我一声老师,我不会那样做;第二,如我刚才所说,而今的大陆确实不存在那等情形,即便我有那个心,却也没法给你凭空变出来。”
至于他为什么要带着顾西爵去无双城——
“你应当多看一些美好的东西。”上邪微微一笑,“能成全人心志的可不一定只有苦难而已。”
不久之前才亲口向沈东昀承认自己怀念过去的顾西爵不得不承认,他这话确实很有道理。
“秦关与谢遥是什么人?他们来自哪里?他们想从我们三人身上得到的具体是什么?”解决了第一个问题,顾西爵便紧接着问出第二个疑问。
抬头望向天空以及漫天的星辰,好半晌,上邪抬手遥遥一指:“他们来自……星辰深处,是你很难以现今所学去理解的遥远的地方,他们跟你们一样,也只是住在另一个地方的很普通的人而已,至于他们想从你们身上得到什么……有一个前提你说错了,不是‘你们三人’,而是‘你们两人’。”
顾西爵愕然,半晌道:“我们‘两人’?我和西陵?”
上邪摇头。
顾西爵越发惊讶:“我和东昀?”
上邪点了点头:“西陵只是当天恰好和你们二人一同出现在她‘预示’中,这才引起误会,不过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顾西爵紧紧蹙着眉:“你为什么知道得这样清楚?”甚至明显比那两个当事人还要更清楚得多,清楚到就好似……这一切原本就出自他的安排。
上邪笑了笑:“你认为我今年有多少岁?”
并不以为他会在这时说些不相干的话题,顾西爵思考好一会儿,才道:“我认识你十来年,今日的你与十余年前的你并无任何变化。”他抬起头,慢慢道,“我不知你具体年岁,但我猜测你大约要比我们所有人都活得更长久。”
上邪对此并无避讳,坦然颔首道:“是啊,我不止往后要比你们活得长久,在认识你们之前,我一个人也已活了很久很久。一个活得比别人长久的人,往往也总会比别人多出一些际遇、一些见识、以及一些别人所没有的记忆,你说是吗?”顿了顿,他忽地又扑哧笑道,“再告诉你一点有关为师的小秘密好了,为师喜欢你们的小师娘,同样也已经许久许久了。”
这话顾西爵能够听懂的部分其实相当有限,却不妨碍他放下第二部分心:第一,他至少能确认上邪对于秦关并非是短暂的一见钟情,而是很了解有关她的一切;第二,因为上邪了解秦关,是以无论秦关要从他和沈东昀身上得到什么,至少能保证那需求不会伤害到他们。
顾西爵只要这后一条的确认也就够了。毕竟他自己虽无所谓,也确实想着要还秦关今日跟他们亡命一场的人情,但这人情里绝不能包含沈东昀和顾西陵。
“剩下还有最后一点我想知道的。”顾西爵抬眼十分慎重看向上邪,“你想造的船,真正的‘风云号’,到底是拿来做什么?”
上邪不由一怔:“这问题的答案你难道不是早有揣测?”顿了一顿,他又笑道,“你好歹也帮我找过几年材料,原有很多机会来问这问题,那时既不曾问过,怎的今天又忽然好奇了?”
“我确实曾有过猜测。”顾西爵慢慢道,“当年不问,是因你我虽有师徒的缘分,但在我以为却并不是同路之人。”
顾西爵心怀天下,而惊才绝艳的上邪心里却只有一条船。顾西爵不至于对此心生鄙夷,但在当初确实也觉得没有去深入了解的必要。而现在——
“我只是感到好奇。”顾西爵坦然道,“从前也好奇,但我那时候压抑自己许多,现在没有了这层自制,想问什么也就问出来了。”
上邪笑了笑,转个身面朝向大海:“你对于我们所在的大陆,有什么看法?”
不知他问的是哪方面,顾西爵愣了愣。
“不觉得很危险吗?”上邪似也并没有等他的回答,自顾自道,“四面环海,看上去虽大,一场战乱能持续十年,可与大海比起来,西唐帝国,甚至整片大陆,又是何等的渺小与柔弱?我啊,我活得太久了,当你们这些孩子心怀黎民苍生、为此而战时,我这老家伙时常想的,却是有朝一日如若一个大浪打过来,届时帝国也好百姓也好,咱们大陆上的一草一木,是不是都要倒塌在大浪之下呢?”
“你先前说,我这船再厉害也是造来给人坐的,世上如没有了人,我的船造好了又能有什么用?”上邪笑道,“你说的没错,想的也没错,我的船确是造来给人坐的,给许许多多的人乘坐,就像是你这些年南征北战看到的所有人加起来那么多。”
顾西爵有些发愣,又有些震撼。
说实话,在片刻以前,他其实都还理解不了上邪所说的“是你很难以现今所学去理解的遥远的地方”,在他看来,以他学识以及胸魄,但凡上邪认真说来,他必然无话不可理解。但在这刻间,他忽然就懂了。
什么是眼界所限呢?
就譬如他生而长于帝王之家,所见所学都是世间最高的规格,当普通百姓在为下一顿吃什么、明天买卖些什么、这季庄稼收成是什么发愁时,他则已开始为全天下百姓的这些民生民计而劳心。当战争肆掠的时候,普通人一心都想要保全自己或是自己的家人,而他考量的则是怎样去平息全天下的战火。
他没有觉得自己了不起,但也自认“规格”颇高。然而以他这样天生以帝王来栽培的“规格”,想的也不过是天下间事,是率土之滨事,而从没去思考过整个种族、整个世界的存亡之事。
是他眼界太窄、心太小了吗?不,就如上邪所说,只是他、以及世上大多数人都过于年轻,因为从没有经历过这些,是以无从去思索而已。
关于风云号,他以往确曾不止一次有过猜测。毕竟今天震撼到秦关和谢遥的现实版风云号的硬实力,他们几人早在多年前就已受到过这震撼了。这么样顶尖实力、顶级豪华的一艘船,上邪却说这只是他造来玩玩而已,这只是他用以寻找建造真正风云号的材料的乘坐工具而已。那所谓真正的风云号,它又要用来做什么呢?战斗?现实版风云号已拥有顶尖战力。乘风破浪?这大陆又有哪里是现实版风云号去不到的地方。
想来想去,他最后猜测,比现实版风云号更厉害的船只他无从想象,那么很有可能,这艘船建造的目的,大约也已不是要在他所熟知的这世界里航行。
有一天,或许就是真正的风云号建成的那一天,上邪将会驾驶着船只驶离这个世界,去往茫茫的、他们暂时还无法想象到的远方——这是顾西爵在多年前就已默默有过的认知。但他直到今天、直到现在才知道,上邪并不是想要一个人去往远方,他也并不是像他指责的那样,一心只关心他的船、他的远方,而置大陆战火与黎民于不顾。
他顾的,只是他顾的是更为遥远的、或许存在、也或许不存在的未来。
“那我们真的会……”沉默着思考了许久以后,顾西爵忽问道,“我们,或者我们的后人,我们后人的后人,真的有朝一日会被大浪、或者被别的灾难吞并么?”
“未来的事,又有谁知道呢。”上邪情绪难辨地笑了笑,“就像当皇帝、当大官的都不能只看到眼前的天下格局,还得为后三十年、后五十年、后一百年谋求福祉一样,像我这样的生来命就要比别人长一些的家伙,自然也该担着一些什么,为未知的灾难做好一些准备,毕竟明天会发生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你说是不是?”
是,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当初即便知道风云王朝的统治已坏到根上,顾西爵也从未想过他们有一天会在睡梦中被一把火给烧到国破家亡。
“我愿意与老师你一起去寻找造船的原材。”顾西爵道,“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的血肉或者别的东西,只要我有,我都愿给出来。”
上邪看向他,半晌洒然一笑:“权力顶峰站立过的亲王殿下,好歹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这几句话说的倒跟个热血少年似的。”
“老师您也不知是七老八十又或者百来岁的人了,”顾西爵十分难得也给出一个笑容,“您不也还整天做个热血少年?”
上邪摇头失笑。
“这些事,秦关她知道吗?”待他笑完,顾西爵如是问道。
上邪含笑摇了摇头:“她呀,她自己心里压着一件最重要的事,我只要帮她好好实现那件事就好了,别的都不会令她劳心。”
顾西爵皱了皱眉。
他看得出上邪对于秦关是真心的喜爱,可他虽没有真的经历过爱情,却也知道恋人之间应是彼此考虑,而不该是像上邪这样。转头又想到上邪刚才所说,这两人间大约还经历过分离,便问道:“既然你说秦关来自远方,你可想过要与她长久?”
万没料到这样缱绻的问题会从顾西爵口中问出来,上邪微微愣怔过后,蓦地失笑:“你说这海里的鱼,还有地上的蚂蚁,他们可知道生命短暂?”
顾西爵愣了愣,对于答案一时竟有些迟疑。
“它们当然不知道。”上邪温言答道,“你不经历沧海变故,历史更迭,又岂能知道世间本没有什么能够长久?但感情这个东西,原是经历过一朝一夕,也足以隽永,从此可当做天长地久。”
他说这些话时,似有些认真,又似有些漫不经心。
顾西爵盯着他,一时心中疑虑丛生。
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上邪很喜欢秦关,但他似乎……没打算与她天长地久?
为什么? 最后的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