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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陶行乐被救回来之后,小僮对陶行乐的态度变了很多。
不光是因为他清楚主子的态度,还因为他开始从心底把她当成了主母。
——
平阳仓建仓宴的第二天,朝中传来惊变。
慕皇驾崩了!
谁也没有想到事情发生的那么突然,大郑顷刻间地覆天翻。
一日之内,太子宥被扶上皇位,慕云宸为摄政王。
皇城血流成河……
宥帝年幼,朝中实权皆落慕云宸一人之手。
巧在陶行乐在京城事变的前一天失踪,慕云容追寻而去。若不是头天慕云容没有回京城王府,恐怕也和其他皇子一样死的死,关的关。
不,或许他会更惨。
慕云宸不会放过他的。
谁叫他是慕皇的废太子,一个比慕云宸,甚至比宥儿更受朝中老臣拥护的人。
——
慕皇驾崩得突然,众臣又惊又疑。
以老帝师程长青为首的群臣堵在紫宸殿前,要慕云宸给一个说法。却不料慕云宸一不做二不休,以逼宫谋反之名,将反对他的群臣下了天牢。
同样,他也以慕皇突然暴毙为由,通缉不在京城的慕云容。
理由是容王畏罪逃跑。
不然众兄弟都在京,怎么偏偏二弟你不在?
——
平阳仓里,小僮又气又怒,他狠狠地把手中明黄的圣旨丢在地上,拼命地踩着,嘴里骂骂咧咧,“好不要脸,好不要脸!”
要是平时,小僮如此失态,就是慕云容不说他,李壮和冷藏锋都会给小僮一个白眼。
不过此刻所有人都觉得小僮骂得好。
谁也没想到,慕云宸掌权后的第一道圣旨是通缉慕云容,第二道圣旨居然发给了雁归堂。
圣旨里把雁归堂好一顿夸,但真实意图总结下来就是:慕云宸要雁归堂进献纹银一百万两。
平阳仓庄大掌柜看了一眼暴跳的小僮,他沉吟了一会儿,对陶行乐说道:“东家,咱们真的要把银子献上?”
圣旨的话写的高端、大气,但意图和威胁都是明晃晃的。
“献,献个屁,他也不怕被天下人笑死。”小僮跳脚,不管慕云宸这个摄政王怎么来的,可他现在总归是摄政王,“这不是抢是什么,亏他还有脸说自己是摄政王,我呸,土匪头头还差不多!”
小僮快气死了,还一百万。
一百万不正好是容记在雁归票号的存银吗?
这要是给了他,不就相当于给慕云宸递刀捅主子自己吗?
呸,慕云宸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
小僮的猜测可真是冤枉了慕云宸。
平阳仓银库这可是一块大肥肉,谁看了能不眼馋?
要是慕云宸还是宸王,或许他还不会对雁归堂动手。因为就算他心痒难耐,但碍于慕皇,他也不会容许自己做出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情。
不然慕皇不会饶了他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是摄政王,别说宥帝了,就算已经成为太后的淑妃,也不能对他指手画脚。
再说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当了摄政王之后他才知道国库早已空虚。
大郑大厦将倾。
可就算大郑是一个空壳,他也不会放弃到手的权力。
所以,他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控制了京城,把反对他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下大牢。
他太需要银子了,区区一百万还不够听个响儿的。
他并不知道雁归堂和容记的关系,更不知道容记的背后就是慕云容。他要的是雁归堂带一个好头,给那些个脑满肠肥的大商人立一个好榜样!
要是知道容记是慕云容的,那么慕云宸恐怕连睡觉都会笑醒。
因为不但可以借此落实慕云容谋逆之名,把刺杀慕皇的罪名推到慕云容的身上,光是查抄容记之后的银子,就可以充盈半个国库。
——
庄大掌柜听完小僮的话,摸了一把寸长的胡须,他看着陶行乐说道:“东家,虽说冷大人说得在理,宸王此举实在有损皇家颜面,只是现在形势比人强,听那传旨公公话里话外的意思,若是我们不乖乖将纹银献上,只怕会将我们一并当做乱党处理。”
“他敢!”小僮怒。
冷藏锋的眼皮轻轻抬了抬,不过却没有说话。
陶行乐看了看大家,此刻密室里除了车宁和周原等人,剩下的就是小僮、李壮和冷藏锋等人,就连平阳县令也在。
“他有什么不敢的?”要知道现在就连慕云容都被通缉呢,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雁归堂。
陶行乐好笑地看了小僮一眼,而后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平阳县令和冷藏锋等人,最后她的视线与庄桐相接,陶行乐说道:“行了,你们就别试探我了,这银子我不会献出去的。”
别说雁归银库里的银子是别人的储银,就是这银子都是她自己的,她也不会给慕云宸。
听到陶行乐的话,小僮和庄大掌柜几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陶行乐对主子来说有多重要他们都清楚,要是陶东家碍于慕云宸的威胁,真的做了让主子伤心的事情,他们也不想看到。
陶行乐却正了脸色,她对庄大掌柜说道:“他们几个我管不着,但是你,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庄大掌柜一怔,木木地点了点头。
刚刚有一刻,他甚至在东家的身上看到了主子的影子。
不对。
庄大掌柜嚯地一惊,他现在的应该是陶东家才对。
“陶东家,你别怪小庄,是我让他陪我演戏的。”小僮说道:“陶东家放心,这什么劳什子圣旨你根本不需要管,宸王的手还伸不到平阳来。”
不说陶行乐在主子心中不一样的地位,就单说雁归票号的分量就不一般。
硝烟渐起,没有银子就发不了军饷,谁都知道银库的重要。
准备自然有的,平阳县令就是以前的东宫伴读,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事情惊变得如此突然。
“不,不能一直待在平阳。”
平阳县令深深地看了陶行乐一眼,他说道:“陶东家说的不错,虽然宸王一时半会儿拿平阳没办法,不过宫里的三万禁卫军也不是摆设,谁知道宸王为了银子会找个什么由头……既然雁归堂在青洲也有分号,不如就将银库牵往青洲去。”
小僮点点头,也觉得有道理,“青洲到底安全些。”
“不,我也不回青洲。”陶行乐摇摇头,拒绝了众人的提议,她目光一凝,“我要进京。”
——
雁归堂的陶东家疯了。
京城人人自危,就连许多官宦人家都在偷偷摸摸送子弟往京城外跑,可雁归堂的陶东家居然在这个时候进京了。
更疯狂的是,陶行乐居然敲响了登闻鼓。
登闻鼓是百姓告御状的地方,新帝刚刚登基,陶行乐便敲响了登闻鼓,这不是啪啪打他慕云宸的脸是什么?
慕云宸气的脸都绿了,可偏偏登闻鼓一响,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着他,他想做什么都投鼠忌器。
陶行乐居然向宥帝告状有人假传圣旨。
她说雁归堂立号不过两三年,不可能有一百万;再说就算有,皇帝仁厚,也断不能给商户发这样的圣旨。
事情闹到大家面前,拼命往宥帝脸上贴金,慕云宸能说什么。
不承认就是在撕宥帝的脸。
即便心里想着把陶行乐五马分尸,但面上也不能把陶行乐怎么样。
在这件事上他还真就得被陶行乐牵着鼻子走,承认那是一道假的圣旨。
要不然的话,就是新帝为政不仁、断民生路。
眼下朝局本就不稳,给雁归堂的这圣旨是他亲自授意让文书拟定,然后亲自给加盖的玉玺,确实没有经过廷臣合议,更没有送到宥帝面前。
也于制不合。
虽然他知道宥儿不能把他怎么样,可到底于他名声有亏,以后行大事之时徒增烦恼。
只是,陶行乐把这件事情捅到宥儿面前就算了。
他给雁归堂下圣旨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京城里开始疯传摄政王要收刮商户的银子。
虽说陶行乐用的是假传圣旨为由,但谁也不是傻子。
本就人心惶惶的京城更加混乱,不光有和宸王一脉不和的官宦出逃,连商户都开始往外跑。
慕云宸气的牙痒痒,只是他却不能把陶行乐怎么样,还得忍着吐血的冲动给陶行乐立了一功。
——
墨龙河依旧静静地流淌,可上方的天空却笼罩着越来越浓的阴云,忽然轰隆一声巨响,豆大的雨点哗哗下落,冲刷着墨龙河两岸。
许是大家都闻到了硝烟的味道,往日热闹的平阳县城也比从前冷清了几分。
大郑各地各种势力如雨后春笋,小规模地开始各自圈地盘。虽然很快被镇压,但渐渐,大郑已经有了要崩盘的趋势。
京城附近倒还算平静,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里迟早会有一战。
三个月后。
战火彻底烧起,第一把火就烧在京城。
本就把京城弄得人心离散的慕云宸,不可能是慕云容的对手。
容记的伙计,多数是他多年暗练的兵。
不到三天的功夫,京城便被攻破,慕云宸慌忙带着宥帝往北门出逃,往尧山方向败走。
但慕云宸终归被慕皇培养多年,期待多年,虽然最后改立了慕云宥为太子,可这么多年来,慕皇也给了慕云宸不少能人,慕云宸自己也有不少心腹。
除了各地趁乱的势力之外,慕云宸和慕云容大体隔着墨龙江而治。
只是别看慕云宸只占了其中不到三分之一,但尧山等地都是富庶之地,不光产粮,更是大郑最大的产盐地。
而别看慕云容占了半壁江山,但多数是像青洲、凤凰城一样的苦寒之地,为数不多的像蓝安那样雨水丰沛的地方,还苦于难行。
慕云宸直接控制了盐,于是局面僵持下来,甚至对慕云容越来越不利。
不过雁归堂倒是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甚至隐隐兴旺了几分。
当初陶行乐去敲登闻鼓,本想给自己解围,然后再恶心恶心慕云宸的,却没有想到无心插柳,反倒推了雁归票号一把。
因为局势混乱而导致的票号挤兑意外的没有发生,甚至因为登闻鼓前告御状,反倒敲响了雁归堂的招牌。
一个为了票号能得罪当朝摄政王,又能在摄政王的手中保住雁归堂的人,还有什么不可信的。
除了储户意外的越来越多,汇兑业务更是繁忙。
慕云容所控制的半壁江山虽然没有太多的势力作乱,但匪患依旧猖獗。
有了雁归票号,虽然汇兑费用颇高,但各商家无一不是精明之人,这无疑就是把风险转移给了雁归堂。
——
陶行乐和慕云容成婚了。
但陶行乐很忙,战事一起,陶行乐便更忙。
忙着在各地收购粮草、马料、药材,然后再卖给军队。忙着去青洲沙漠里寻找盐湖,以稳定慕云宸管控食盐而造成的动荡。
由于各地容记的骨干伙计被抽调走,容记不可避免的开始走向颓势,甚至很多分店因为各种原因而破产,陶行乐还要去各地归拢那些还有救的铺子。
两人连轴转,对头忙,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
甚至连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都是生在路上的。
慕云容一开始不缺银子,多年的经营,慕云容的银子甚至可以堆满半个国库。
但再有的银子也经不起长期大量的损耗。
最严重的时候,军队甚至发不出军饷。
再见慕云容的时候,陶行乐只觉得慕云容整个人成熟了很多、锋利了很多,同样的也憔悴了很多。
都是愁的。
“为军饷的事烦心?”
慕云容把陶行乐揽入怀里,轻轻蹭着她的发心,感觉整个人都充盈了许多,仿佛浑身力气都回来了。
只是提到军饷,慕云容无奈一笑,“难怪慕云宸当初舍得下脸想抢你的银子。”
有时候,他都想直接抢掠算了。
陶行乐回握着慕云容的手,笑道:“不,你有银子的。”
陶行乐转身,对慕云容说道:“你忘了,你存在票号里的一百万两,这些年也生了不少利息了;还有现在的容记虽然比不上当初,不过也是一个不小的进项呢,尤其是青洲的白叠布,依然卖得很好。”
慕云容只是笑,他揉揉陶行乐的头,轻声道:“我知道你想帮我,但这事真不是你能帮得起的。”
慕云容叹口气,“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想用一个商号,养活三军,这是梦话。”
转眼已经和慕云宸僵持了三年,这场战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雁归堂是她的心血,他不想毁了它。
陶行乐想了想,对慕云容说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票号来发行银票,用银票来发军饷。”
“银票轻便,便于携带和保存,”陶行乐说道:“只是银票在很多人眼中还是一张纸而已,可能不会有太多人愿意相信。所以,发军饷的时候可以银票和银子一起让他们选。”
“可以试试。”慕云容想了想说:“银票以朝廷的名义作保。”
陶行乐眼睛一亮,这样自然最好不过,“那些选了银子之人,若是想存进票号里换成银票,或者给他们的家人汇军费,票号都可以给他们免费办理。”
慕云容揉了揉陶行乐的头,“好。”
——
这场战一打就是五年。
五年后,当陶行乐再见慕云宥的时候,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软乎乎的小男孩了。
他当了两年的傀儡,又当了三年的废帝,他的眼中早就失去了少年人该有的飞扬神采。
慕云容到底没有处置他,而是给他封了个闲散王爷,养在京中。
至于慕云宸和他的母妃则被流放。
不过在流放之前,慕云容专门审了他们母子。
慕皇的死果然有猫腻。
虽然慕云容早就查清楚了,不过从淑妃和慕云宸两人的口中听到事情完整的经过的时候,慕云容还是觉得可笑至极。
慕皇死得像个笑话。
慕皇独宠淑妃多年,但那天宠幸了一个叫做锦绣的宫女。
这么多年当着慕皇的“唯一”,淑妃哪里能忍,转身就处置了那个宫女。
慕皇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愤怒的慕皇大喊要废了淑妃。
于是两人推搡之间,慕皇撞到了烛台……
慕云宸赶到的时候,慕皇已经没气了。
他很清楚要是被人知道慕皇真正的死因,他们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慕云宸当即扶持慕云宥继位,于是很快有了后来的京城之乱。
——
慕云容一个人去了太庙,他看着慕皇的牌位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尤其是,那个叫做锦绣的宫女……居然和容皇后长得有几分相似……
——
夜已深。
陶行乐感觉到有人轻轻动了动被子,她笨重地转身往对方身上靠去。
“凉。”对方无奈一笑,“我把你吵醒了。”
“没。”陶行乐带着浓浓的睡意说:“等你呢。”
“快睡吧,以后别等了。”
“嗯。”
慕云容把人拢到怀里,他在对方的肩窝上蹭了蹭,寂静的夜里,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不明白。”
只是回应他的,却是对方浅浅的呼吸。
慕云容轻轻一笑,把他的皇后往怀里紧了紧,小心的避开她的肚子。
算了,都过去了。
(全文完) 大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