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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振清攒眉低吟全没注意慕子寒说的话，而是自顾自的道：“三皇子，昨日宣阁的王公公递了纸条出来，说皇上和姓凤的举止亲密，似是有什么不能为外人所道之事。本来嘛，皇上生性风流，若是养几个可心的人在身边也无可厚非，但这要紧的时分，要是和这姓凤的有了什么龌龊的关系，万一床第之间把兵权虎符都交给了他，那咱们可就......”
慕子寒眼光急急闪动一下，疾声问道。“可信么？”
蒋振清想了想低沉沉地道。“王公公这个人，想来还没有胆子捏造这样的假话……”
慕子寒摆一摆手，止住蒋振清未竟的话语，慢慢踱到窗边。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浓墨一样，天上没有一颗星子，偶尔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映得冰面白惨惨碧幽幽，凛冽的寒风从空旷的冰面上席卷而过，夹着零碎的冰渣子击在沿岸的树干上，剑戟交鸣似的铮铮作响。高壮的的树木被风吹得打摆子似的，树叶像一把巨大的刷子，一下一下的扫过天空，刷......刷......刷......巨大的响声在静寂的夜里分外可怖，似鬼泣，似狼嚎......
慕子寒却半点也不觉得可怖，任寒风裹着自己，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那些郁塞的浊气也被这寒风洗涤干净了，通体上下无一处不舒服，焦躁难安的心也逐渐平稳下来，甚至连声音里也透着舒缓。
“先前我就有疑惑，那个凤玉凌和父皇实在太好了，好到让人不能不……，你还记得吗，早些年有个将军向父皇递折子，说凤玉凌投敌叛国，父皇竟没有押他入天牢，而在大理寺里另外弄了间干净的狱房给他住着，好茶好饭的款待。滔天的案子，竟然随便审审就放了，连职位俸禄也没减上一毫。当时我便想不明白，这案子怎么过得这么轻松，跟儿戏似的。现今想来，里头原来还有这层玄机。真真为了巴结上位，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时一个闷雷在头顶炸开，慕子寒的声音在雷声里沉沉的道：“无毒不丈夫。他既然做到这份儿上，咱们岂能不陪着他耍”
蒋振清看着慕子寒隐在黑暗中的一半侧脸，轻轻的笑了，眼中闪着趣味的光，语含兴奋的道。“那三皇子的意思......”
“记得你上次跟我说，凤府里有你的人。”慕子寒唇边勾出一朵笑花，修长的身子展了展，长袍之下，蓄满力道，像一只准备进食的野兽，“密切观察，随时来报，相信很快便有好戏上演。”
蒋振清眼眸微抬略一思索笑意盈盈的道：“下官明白，三皇子高明。”
此时风声呼啸，卷起千层雪！慕子寒喃喃自语般的说道：“好雪，明日芦岭必定又是琼花玉树一片银白世界！”
凤依云也回了府，府邸虽是百年前皇帝便赐下的，但她们父女秉性清淡，也不刻意布置，只在鹅卵石道旁植了一丛绿竹。夏日看来必是好的，凉风习习清幽雅致，只是此时却已落了叶，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凭添一股萧索。
凤依云身上的衣衫浸了水，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极不舒服，寒风一吹，不自禁打两个寒战。鹿皮靴子踩得积雪吱吱作响，忽然面上一凉，抬手去摸，一滴冰冷的水珠顺着手掌淌了下来。
竟下雪了......
流墨一般的柳眉稍稍一蹙，点漆明眸扫向天际。漆黑的天空上深浅不一的铺着大团大团的墨云，大雪白盐似的从空中大把大把的洒了下来，仿佛哪位神仙不留神打翻了盐罐子。
夜风惊起，越发觉得湿冷了，正要抬步，远处一点橘黄的灯火慢慢移了过来，兴许被树影花丛遮住，隐隐约约，忽明忽暗......待行得近了，却是一身湖绿色长裙的水月，她似乎也没料到竹影里站着人，倒唬了一跳。
水月举起手中的琉璃宫灯照了照，戒备的神情才慢慢消散开来。小巧菱唇轻轻一勾，格格笑道：“奴婢还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愣在这儿充鬼吓人呢！不曾想竟是小姐。小姐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这会子想是还没用过晚饭吧？”
一边莺莺呖啼，一边将搭在臂弯处的长毛领子披风细细替凤依云系了，眼中又是心疼又是埋怨。
“都和小姐说过多少遍了，还冒雨回来，这么冷的天，即便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也不能拿自个儿的身子作耍，受了寒是好玩儿的么？”水月因着心疼的缘故，说起话来也略显埋怨，实则绝没有埋怨的意思。
凤依云听水月一迭声的埋怨，在宫里和那些阿谀奉承之辈生的闷气反倒一扫而空了。轻轻一笑，由着她在前头慢慢引路，忽见一片白雪落在她纤弱的肩头，手指伸出，轻轻替她拨掉。
水月身子一抖，借着微弱的光线偷偷觑了自家小姐一眼，见她发上已是湿漉漉的了，自己却丝毫未觉。唇畔虽仍带着轻浅的笑意，眉心却习惯的微微蹙着，仿佛无论怎样也难以抚平。浅浅的眉纹下，是一双狭长而略略上挑的风目，一双眸子里，总是盈满温和与宽容。便像一汪碧水，泊泊然绵绵然，虽然至柔，却能令世上最坚硬的物事俯首却步......
水月也算见识过许多人，不说相貌文采，单说这份心性人品，就没有一个比得上小姐的。只是不明白，这样的好人，为何总是活得这么累，好像总也不开心似的......。
沐浴更衣，不愿辜负水月的心愿稍用了点膳食，已是深夜了。水月在床前拢了一个火盆，黄铜钩子挑了挑，暗焰透过木炭，明亮灼人。将碧蛸纱糊的窗户支开一条细缝，既防了屋里气闷，又不至招来太多冷风。再点起百合香，落了纱帐，一切斗布置得妥妥当当的。忽然想到小姐睡前一般都要看会书，便又将皇上赏的聚耀烛灯从柜里翻了出来，点燃了放在床前案几上，霎时屋内亮得恍若白昼。 忘生楼之轮回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