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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七七说，“那时候，我第一次察觉到我自己的卑微，是那种低到尘埃的卑微，以前别人再怎么嘲讽我的时候，我心里都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至少我觉得自己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差劲，但她那么说的时候，我忽然发现，那个长相与我相似的女孩，和我，是真正的云泥之别，属于两个世界的人。不是别人说我比不上她，而是我自己，我自己察觉到，我根本比不上她。但是，我真的只是羡慕她，一点嫉妒都没有地羡慕她。”

　　“我母亲顶着‘狐狸精’的骂名一直和我一起在外面租房子住，直到有一天，有一个比我母亲还要漂亮七分的女人找到了我们这里，那时候我放学了，我妈就那样看着她走进了门，其实不用我妈说，我也知道那人的身份不一般，因为我在我妈妈的眼睛里，看到了那种我熟悉的卑微，那是很明显的自惭形愧。那个女人太漂亮了，就像仙女一样，甚至比我曾在画册上看到的仙女的模样还要美。看到她的脸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薛思思......站在舞台上，骄傲的漂亮的众所瞩目的薛思思。”

　　“是柳青青。”徐谦肯定道。

　　“嗯。”薛七七点头，“你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了吧，其实她年轻的时候比现在还要漂亮。她那时候身边跟着那个姓周的男人，我回来的时候，她看到我有些惊讶，接着没过多久，我父亲就来了。其实那时候，我心里在想的是，好了，我很快就连暗处的父亲都不会有了，他一定会跟我母亲一刀两断的，你不要怪我这么想，在那个时候，就算是一个小孩子，也知道如何取舍的。可那时候，我父亲拦在柳青青身边，跟她道歉，却不是为了让她原谅他，而是向她要自由。”

　　“当着我的面，薛丁说，他要给我一个家。他说，他要做一个合格的父亲。所以，请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薛七七笑了，“那时候我真觉得自己幸福啊，好像上帝许给了我一个梦境，但其实，就算是梦境，我也根本都不敢这么想。除了爱情，除了他真心爱我母亲，我想不到任何他会这么做的理由。”

　　“哎，那时候还是孩子，大人的世界里，复杂的关系根本看不懂。那时候只记得妈妈笑了，脸上绽放出仿佛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一般的笑容。柳青青的眼神那么不敢置信。她身后的那位先生立刻将刀抽了出来，仿佛下一秒就能架在我爸爸的脖子上.......我站在那里吓呆了。但是那时候我心里在想，等一下如果那把刀砍下来的时候，我就挡在前面......其实，你可能都不相信，在被那些学校的同班同学骂作‘野种’的时候，我都没有那么勇敢过。”

　　“柳青青拦住了那把刀。她还笑了，但是看到她笑了，我爸爸的表情就变得好悲伤好悲伤，我妈妈那个幸福的表情就僵在那里了......你知道吗？阿谦，其实那时候，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我父亲的不开心，我感觉到好像我跟妈妈抢走了别人的什么东西......可我们当时，分明什么也没有做。”

　　“柳青青说，‘薛丁，你知不知道，你让我输了。要是跟你签下离婚协议书，那么，就意味着你就是让我一无所有，一败涂地。’，我父亲的手颤抖了下，他闭上眼睛，说他可以净身出户。他这么说的时候，我母亲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一下，她根本就不在乎薛家的家产，薛丁的地位，只要他和她在一起就好，甚至我觉得她隐隐还有些希望薛丁能净身出户，那样的话，兴许他可以少些愧疚，心安理得地同我们在一起。但是柳青青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久，才缓缓摇头，说‘不行。’。”

　　“‘不行’？”两个人原本就是在边走边聊，竟然走到了景区的寺庙台阶旁，正对着大门的是一个威严庄重的佛像，徐谦刚跨过门口的台阶，就将迈入的腿收了回来，绕着寺庙走到了旁边的栏杆旁边，正好那边摆了一个竹制的椅子，容两个人坐，徐谦自己坐下，然后空出旁边的位置让薛七七坐下。

　　“然后呢？”

　　“薛丁说到做到。第二天，我母亲就跟着薛丁住进了薛宅。薛家老宅真的很漂亮，对于住出租屋的我来说，简直就像天堂一样的漂亮。有很多帮忙做事的人叫我‘小姐’，我母亲的衣服也开始变得漂亮起来了，我转了学，虽然不是一等一的贵族学校，但是也是相当不错的学校了，老师向同学们介绍我的时候，都说我是薛家的大小姐。我有了朋友，有了新衣服，我也会在很多出现在很多的舞台上演出。简直就在复制薛思思的人生，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我跟薛思思的关系。很多别的学校一起参加比赛或是表演的人问我，你就是那个薛家大小姐吗？我说‘是’，然后，就能收获好多艳羡无比的目光。我那时候并不知道，薛家大小姐是有两个人的，薛思思是薛家大小姐，薛七七也是。”

　　徐谦了然，的确是这样，旁人哪里会想到他们家这样复杂的关系，从小就听“薛家大小姐”传说长大的孩子，自然更没有想那么多。

　　“我和母亲在薛家别墅居住了半年。父亲每日都按时回来，有一天，他却晚了一些。带回来的女孩，就是薛思思，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精致。那时候我父亲拉着她的手，她没有看到我正在花园的秋千架后面看着她。那时候我还是很羡慕她，我在想，我要怎么长才能像她那样好看啊。我怎么才能有她那样的公主的气质啊之类的，但就是很奇怪，我想了很多，都是在羡慕她，却没有一句是想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当时在跟我父亲在说话，我听不真切，依稀听到她恳求父亲‘母亲的病很严重，经常忘记吃饭。脸色惨白差点晕倒。’‘这样下去，说不定会死，求求你去看看她。’‘上次出走好几天都没回来，是不是有一天就不打算回来了。’。爸爸一直板着脸，最后直接让老周送她离开了，可她离开的时候，还在哭着求父亲。”

　　“那时候我不明就里，等她离开了，我就跑出来了。父亲看到我的时候，表情有些古怪，我问他‘为什么那个女孩会哭呢？’他说，‘因为她先是失去了父亲......很快，可能又要失去母亲了。’。我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直接摇摇头，我说，‘我不相信，她可是薛思思，是兰市的小公主呢！爸爸你不要开玩笑了，她怎么可能失去父亲又失去母亲呢？’”

　　“薛丁听我这么说很惊讶，接着他问我，‘七七，你怎么会知道思思呢？’，然后我就说了学校联谊会，还有跳舞的事，教导老师的事。最后我说，‘她那么漂亮，又那么聪明，什么都会，怎么可能失去父亲和母亲呢？’，那时候，我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十全十美的小孩要失去她的父母亲，毕竟在我眼里，只有嘲笑别人是‘野种’的那些可恶的小孩，才应该被爸爸妈妈抛弃。”

　　“听完我说的话，薛丁就抚着我的头对我说，‘七七，你知道吗？思思，她是你的姐姐啊！’阿谦，你能想象我的震惊吗？我感觉自己那时就像是一个偷窃了别人最美好的东西还不自知的小偷，而且，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愧疚。那时候，我真的对她很愧疚，我在想，我这个人真的是太坏良心了，为了自己能做小公主，就可以抢走小公主的父亲。但是我心里又有点窃喜，想到了能跟小公主真的做姐妹。那种幸福的感觉，都能让我飘起来了。那时候，我就想，我只要跟她一样就好了......不对......差一些也没有关系。我可以忍耐在光辉灿烂的薛思思背后微弱地发光。‘姐妹’其实我一种很奇特的关系，能让陌生的两个女孩因为这种联系在心态上莫名亲近许多。”

　　“我抱着父亲的头，我说，‘七七可以分一半的父亲给她，这样，小公主就不会失去父亲了。’那时候爸爸看着我，那个眼神让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那是一种带了感激的目光，仿佛我许了他一个多么难得的承诺。然后他问我，‘七七，你能当着你妈妈的面，把你刚才的话说一遍吗？’，我答应了，并且真的到我妈妈那边把这句话说了一遍，我看得出她有些为难，但是因为从小让我的生活饱受非议，母亲一向溺爱我，想要补偿我，所以，她点头了，说可以让我分一半的‘父亲’给我那个小公主姐姐。”

　　“再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公主终于失去了母亲，我也如承诺时那样分给她一半的父亲。每天去不同的学校上学，其实我们两个的关系不近也不远。不近是因为她总是习惯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远，是因为我经常为了多跟她亲近，没话找话......其实想想也是挺强人所难的，毕竟，是我抢了她的东西，偏偏还要她来跟我亲近，那简直算得上是欺人太甚了吧？那时候我甚至还对她说，要把‘母亲’也分给她一半，现在想想，小孩子的脑子还真是简单得要命，不懂得什么叫做设身处地，换位思考，那时候让她叫我母亲‘妈妈’，无异于让她认贼作母。她还比我年长几岁，估计那时候，听到我那么说了，也难免会多心吧。” 左少的私房妻